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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原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吃完晚饭就睡了。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到了后半夜,他渐渐睁开了眼。
手和脚都热得没地方放,尤其是脚心,好像有一团热火在炙烤一样,让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定是发烧了,他冷静地想。
这次发烧他没感到头痛,只是热,兴许是因为病势初至,还没来得及发威。他想,忍到天亮再说。
不料过了一会儿,热变成了冷,右肩总是有漏风的错觉,他把被子裹紧,连头都蒙了进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头开始变得昏沉沉以外,心里开始觉得渴了,渴到想拿着水壶去长江里舀凉水灌饱的程度。
冷与热可以躺着抵抗,渴却不行。宋原干脆裹着毯子,开门去客厅里接水。
几乎是他刚拿起杯子,宋建国的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爸夜里睡觉不会睡死,留着一根警惕的神经线呢,也不知道他咋做到的。
“怎么了,儿子?渴啦?”看到是宋原,宋建国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宋原抱着杯子先灌了一气,解了那阵渴瘾,才出声说道:“嗯是我,没什么。爸你去睡吧。”
他说话已经有了点鼻音,瓮声瓮气的。
宋建国迟疑地往这边走了两步,“是不是不舒服?”他摸摸宋原的头,被热度烫到似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又重弹晚饭间的老调:“出去玩也不带伞,回来被淋成那个样子。我就怕发起烧来,又要头疼的说不出话。这不,真的烧起来了。”
嘴上这么碎碎念,人还是回到房间里去拿药了。
宋原坐在沙发上,把毯子抻直,盖住露在外面的一双脚。
他爸出来了,把药配好递过来,看到玻璃杯里只剩了小半杯水,端过去要再续点。拿到手里一感受,觉得不对劲,问宋原道:“你刚才喝的是凉水啊?”
宋原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嗯。
“是不是不想好了?这么个天,喝凉水。”他爸愤愤地说,转头就去倒了满满一杯的开水,让他赶紧小口喝下去,中和一下胃里的温度。
宋原想笑,又觉得他爸今天的牢骚发的有点多,不太敢笑。
“你这段时间都发两次烧了,有点不对。”他爸回房把被子抱出来,盖在宋原身上,看着他吃药。
宋原腿上压了厚重的一层棉被,觉得怪累的,他挪挪脚,调整姿势,“最近发烧是有点频繁。我之后会注意的。”
他说的很认真,宋建国听出来没有敷衍自己的意思,这才没有继续念叨。
他们俩都对“生病”这件事有点魔障,是那种被整怕了的心理。生死线上走一轮,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获得对生命的顿悟。
宋原吃完了药,满满一杯的热水灌的他额头上都起了一层薄汗。他爸拨开被子,催他赶紧躺床上睡觉,宋原依言拿起毯子。
回房之后过了半小时左右,宋原起来上了一次厕所。
回去时不经意发现他爸站在阳台上,玻璃门被关上了,大概是在抽烟。
宋原忍不住皱眉。
他爸生活中对烟酒没有特别的爱好,只有在精神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根缓解。
他走过去敲了两下玻璃门。
宋建国听见了,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挥手散散烟味,这才打开门进来,一进来就赶紧把门关紧。他没好气地看着宋原说道:“怎么还没睡呢?快进去。”
宋原任由他往前推,走了几步,他突然抬起头,用一种介于轻松的玩笑和认真的保证之间的语气说:
“爸,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好了。真的,我会好的很快的。”
宋建国闻言顿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他有些颓丧地嘱咐道:“去睡吧。”
宋原第二天睡到了十点半才醒,头还是有点重,走路时有轻微的晕眩感。
他爸出去了,仍然还是医院大门口的那个保安工作,每月拿着微薄的薪资。
他生过大病,又逐渐老了,松开方向盘,从出租车里走出来,环顾四周,霎时间发现社会上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无法找到归属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提供这份工作,帮他找到位置的宋秉志因此在他心里始终有一席之地。
宋原不愿意去想宋秉志这个人,他走到厨房去盛粥喝。
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在家的空闲时间里,宋原还是保持自己的休息方式——窝进沙发里发呆。
太阳照了进来,阳光在西面的墙上打了一个折,就像把筷子放进水里产生的折射效果一样。
天晴了,大片的白云正在往西漂移,看来风是由东向西的。
外面有金属敲在铁栏杆上的声音,应当出自修理工。
每当这种时候,一种心灵深处的静谧与祥和会铺满他整个人的内在世界,就像烛光将暗室照的通透明亮。他喜欢这样,沉浸于此,可以发一天的呆,看日影从西到东,如何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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