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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六蜷缩在荒园的墙角,探手摸摸自己的兜,叹了口气。
说兜算是抬举这东西了,烂到底都不见的两头通,只不过因为细窄可以塞些东西使之不掉下去而已。
连续两年的饥荒逼迫着穷苦人离家。烈日暴晒,田地荒芜,土里刨不出食物,仅剩的七个番薯原本阿婆让他全带上,可柴三六心知肚明,全带上那就是留阿婆一个人饿死。于是他偷偷丢下三个,兜里揣了剩下的四个,在暗夜时分离开了那个生他养他、然而如今一粒米都再无法供养给他们的村子。
他本意是把番薯全留给阿婆,然而从村子到县城至少要三日脚程,一个不带显然也无法支撑。四个,他算得刚刚好,够他撑到进城。
可这进了城又能如何呢?
柴三六闭着眼苦笑,城里自然是比村子里好,可好的都是旁人,与他一文钱关系没有。他忍着辘辘饥肠,走过城中大街小巷,好声好气低三下四地试图找上一份肯给他口饭吃的活儿,然而老板们一见他这副不比死人气儿多半口的样子,二话不说,纷纷捏着鼻子叫伙计把他赶出去。活没找到,本就破烂的衣服上倒是新添了几个脚印。
柴三六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再这么下去,走几步说不定就一头栽地上与世长辞了。
他可不想死,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活。
几声狂吠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柴三六抬眼,一只威风凛凛的恶犬正立在他不远处。
好一只恶犬!皮毛油光水滑,肌体肥硕健壮,耳朵尖尖立起,獠牙若隐若现,一双狼似的眼狠狠盯住柴三六。这副凶恶派头,常人见了怕是要绕三条街。不过柴三六不怕,他只是咽了咽口水,恶犬迎前狂吠落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坏事,他太饿了,饿得几乎死去,濒死的人是不会有那么多顾虑的。他不动声色地在身后摸索着石块,而后握于手中,将浑身上下仅有的几份力气积蓄其中,又闭上眼假寐,气息渐弱,装得与尸体无异。
恶犬怕是没少趁连年饥荒作乱,也不疑有他,上前凑近了柴三六,舌头卷过森森獠牙,只待划破肌肤痛饮血肉。
柴三六自然不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肉的香气自破锅中散发出来,柴三六饿得眼冒金星,却还是守着最后一点耐心将恶犬扒皮炖煮。锅是从沿途逃荒人家的家里顺手牵羊带出来的,几次都想丢弃却又留下,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除了锅以外,柴三六是半点佐料也没有,可这不妨碍他蹲在乱石杂草中大快朵颐。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三年没碰过荤腥的柴三六想,真他妈是天无绝人之路,只是可惜没能和阿婆一起吃。
吃饱喝足后他四肢大敞正要睡去,却又听得耳边一阵凌乱脚步声。柴三六烦躁地睁开眼,只见三四个人站在园口,为首那个身材富态,看着眼熟,正是他早间求活的几间铺子老板之一。
胖老板看看刚吃饱就一脸混账样的柴三六,又看了看一旁的锅、锅外的骨架皮血,顿时大怒,指着柴三六,
“你个混账吃了我的旺财?!!”
柴三六这会儿正在拿草根剔牙,听人这么质问,十分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吃了条狗,可没说一定是你的狗,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的狗又怎样,大爷我吃了就吃了,吐出来它也活不过来啊!”
他这个人骨子里顽劣异常,饿得半死四处求人时是一副嘴脸,吃饱喝足之后又是一副嘴脸,叫人看了好不生气。
胖老板气极反笑,手指着柴三六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对身边的二三随从说道,
“快,快去给我把彭三爷请来,今天我就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个胆大包天的泼皮无赖!”
该泼皮无赖没有半点自觉,他这会儿吃饱了,先前求人四处碰壁被压抑的委屈怒气也都一股脑涌了上来,就算不遇上狗主人,他等会儿说不定都要逮个人来泄怒。
他见对方身后的随从二去一,瞅了会那面色不善的几个人,嘴又欠起来,枕着胳膊翘起二郎腿对着胖老板说,
“兄弟,我说这要真是你的那个什么狗,我得夸夸你养狗养得不错,肉可真好吃,瞧,我锅里还剩了点没吃完,不是不想吃啊,主要实在是饱了吃不下,你饿不饿?要不也来点?”
胖老板被气得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正欲破口大骂,先前跑去报信的随从回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胖老板神色由怒转喜,扭头恶狠狠地对柴三六讲到,
“我治你个泼皮无赖不得,却是有人能好好治你!”
柴三六仍是一脸不在乎,他这股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只有切实的危机临到眼前,这人才能想起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可真是个得过且过的倒霉性子。
胖老板嘴里说的能治他的人很快便到了。
彭三爷。这无锡城里的望族彭家第三子,上头两个哥哥,一个从文一个习武,在本朝不说是不得了的人物,却也都有些名望。而这彭家老三虽是文不成武不就比不得上头两位兄长,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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