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舟(1 / 2)
薛元狩不是不能推开霍昭,而是忽然......不太想推开。
或许这个人,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薛元狩人生大部分记事的时光都在军营里度过,前梁帝登基后,薛老将军担心儿子在军中锋芒过剩,为薛家招来天子的忌惮,便安排他前往北周,去玥屰学宫打磨打磨棱角。
年仅十二岁的薛元狩并不懂得藏拙,君子六艺,他项项远超于同年学子,那张脸又长得过于出众,外加通身又冷又独的气质,一来二去同窗们看着他的目光有仰慕、有嫉妒,却没几个人敢和他交朋友。
只有一个姓霍的北周宗室小少爷,吊儿郎当地说着些没大没小的话,一次一次,不管不顾地贴上来。
那时薛元狩只觉得自己从没遇到过如此烦人的家伙,不过霍昭确是唯一一个能在辩论中与他斗得不相上下的人,于是他们在学堂上针锋相对,不知不觉发展成了每天至少要去演武场打一架的死对头。
本来那么讨厌对方,既看不惯他的孟浪又看不惯他的轻浮,然而等薛元狩回到北疆的军营之后,却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没有霍昭的日子。
北疆的军营还是那个薛家世代驻守的军营,可是当薛元狩箭中靶心的时候,身边少了那一声像是调戏小娘子一样的口哨;他翻身上马后回过头,也再看不到一个黑发少年骑着另一匹高头大马,挑眉望着他,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墨色的眉毛也泛起涟漪。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讨厌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若干年后南梁亡国,薛元狩假死后隐姓埋名在江南,本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少年时的死对头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两人竟拜春药与浊酒所赐有了一夜露水姻缘。
后来霍昭又因为一些愚蠢的误会再在水牢里粗暴地占有了他,薛元狩理应感到愤怒,然而对方满腔沥血的爱欲与悲伤却使他感到了更多的怅惘。
若问他是否对霍昭抱有同样深刻的情愫,答案应当是否定的,但他却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昭的面孔气息和办事儿时调情的手段很能勾热薛元狩原本冷感的身体,数日前男人跪在他床前,客栈中那次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直到现在仍让他难以忘怀。
痛快之后,薛元狩又头痛地想,自己现在跟霍昭到底算是什么。
他还在出神,眼前忽然覆下一片阴影,嘴唇便被堵住了。
霍昭动作很轻地将他压在了船板上,脖子后面很快又托上一只手掌强迫他仰起头,火热的气息席卷了他的全身。
亲吻的味道仿佛在午夜梦回时排演过上千遍,但远不如几月前那么激烈。
薛元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推拒,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决定好接受对方的感情,此般越界的接触自然尽量避免开为上。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霍昭的嘴唇便一触即分,唯恐自己失控般,先一步拉开了距离。
薛元狩望着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撑在小木船上方的男人生了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此时的眼眶稍微有些发红,眼角眉梢的风流意气不复少年时那般桃花柳絮的轻狂,却有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江上的夜色中,霍昭紧紧地抱着薛元狩,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声音不大,有点沙哑。
“元狩。”
“明天,我带你去看大瀑布好吗?”
“我们逆着黄河往西,在雪山脚下有我的一块封地。”
“听说那里很美,有湖泊,有牛羊,有漫山遍野的杏花。”
“你不用躲在幂篱下,我们可以在草原上赛马,在蓝天下猎鹰。”
“我会为你牵马。”
“我来负责养家。”
…...
“元狩,你别动。”他鼻音越来越重,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东西一般,尾音发涩,“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就好。”
一会儿就好。
很多情绪压抑着,压抑了整整八年,需要喘息。
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足够了,你还活着,只要怀中有你的温度,我就足够幸福……
本来,是真的这么想的。
可结果,周遭的黑暗,根本压抑不住比黑暗更加深邃的欲望。
薛元狩的心脏如同被什么撞了一下,感知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灵敏,他感觉到霍昭抓住自己手腕的大掌在不安地揉动,后颈的那只手看似强势指尖实际在颤抖。
视线轻轻扫过平南王高挺的鼻梁,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颤动,这些年的历练使得霍昭身上的气势沉淀了下来,兼顾在军中沾染的杀伐果断和宗室子弟的城府与内敛,可他此时的眼神却给人一种迷路的大猫一般,温暖的,毛绒绒的,却又隐隐有点难过的感觉。
两人的束发都在先前的打斗中有些乱了,月色从鬓边流泻而下,如墨般流淌。
为了清理伤口,衣袍前襟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了一大片玉色的胸膛,与一截精巧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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