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2 / 2)
徐泰唯唯称是,起身接过兵符,退下点兵去了。
帐中诸将也各自领了军令回到各自的营中练兵备战。
此时此刻,幽州北境的莽莽草原上,令傅节兵败身辱的罪魁祸首正失魂落魄地在营地旁来回踱步,恰似茫茫天地间一只离群的孤鸿。
“沈先生!您回来啦!”远处一声高亢清脆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来者却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高鼻阔目、肤色白皙,一头深黑的长发微微带蜷,束起来在脑后扎了个髻,是十分常见的鲜卑人长相。
沈慎循声望去,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含笑看着他一路朝自己跑过来。
这鲜卑少年名唤普六茹寄奴,原是慕容靖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伙夫。因父母皆在两年前不幸亡于疫疾,他孤身一人、无所倚靠,无奈之下只得从了军,游荡在生与死的罅隙间讨口饭吃。沈慎本来与他也无甚交集,只因闲逛时无意间撞见他躲在营地的僻静处,捧着不知从哪捡来的《说文》残卷,用树枝在沙地上一笔一画地练习汉字,他惊异于这少年的刻苦,便上前与其攀谈。这孩子虽是鲜卑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他父母本是长年往来于朔北与幽州两地之间的行商,颇通汉地风俗,生前一心想让孩子成为中原的编户民,走读书仕进的路子。
“我阿爷阿娘说,只要努力读书,就能当上中原的大官,就不必再挨饿受冻,也不会再被人欺负,还会有好多好多的仆人照顾我!沈先生,您说这是真的吗?”
沈慎不忍告诉他现在的中原别说是大官,只怕连天子都在挨饿受冻、被人欺负。
他只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微笑着对他道:“是的,这些都是真的。
从那以后,沈慎时常会趁着闲暇将寄奴带入自己的毡帐中教他读书识字。慕容靖知道后便把寄奴调到了沈慎身边,专门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日子一长,沈慎与这孩子愈发亲近起来,恍然间竟生出了些为人父母的充实与愉悦。
少年一路小跑到沈慎跟前,深深躬下腰身朝他施了个不太标准的汉礼,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已经把《毛诗》最后五篇抄完了,您昨日布置的训诂作业我也全都完成了,只等着先生回来检查呢!”
沈慎微倾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被冻得发红的脸颊,柔声道:“先生有要事需得先与可汗商议,过后再检查你的功课,好么?”
寄奴点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向营地走去。
迈入辕门前,他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恰见天边风行草动、云涌大荒,远远望之,好似连成片的雪白羊群正在旷野之上扬蹄奔腾。
沈慎再次想起了那位放羊老翁所说的话。
而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答案——鲜卑人与汉人,其实并无不同。鲜卑人同样可以习汉礼、崇儒术、尊文教,他当初选择投靠慕容靖之时便早该认识到这一点。
如若慕容靖比傅节更懂得如何驾驭人心、怜恤百姓,那么,他不妨也替他争一争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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