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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随父母来放花灯的孩童,“闻说蜀地也是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想必也有一番乐趣。”

“不了。”戚公子正揉着糯米白面,不一会就就搓了一簸箕的小圆子,“我想早日去北疆看看,那劳什子大漠孤烟的,只在诗文里听过,倒想去瞧个真切。”

“成!到时我带你去跑马,再叫几个兄弟杀猪宰羊,尝尝你从没吃过的北漠烤肉!”

“那我可等着。”戚公子勾唇浅笑,却看不见眼里的光。

热菜上桌,醋溜鱼、狮子头、三套鸭,外加翡翠羽翼薄如蝉翼,文思豆腐细如发丝,配上一碗蛋花糟酒小汤圆,一钵排骨莲藕汤,具是地地道道的扬州菜,再添几分过节的气氛,凑了个色香味俱全。

“嘿,都说君子远庖厨,你怎的这番心灵手巧?”将军拿起筷子,心头的馋虫早已蠢蠢欲动。

戚公子那银勺在汤里搅动片刻,朝将军碗里捞去一块排骨,悠悠道:“非也,非也。”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此乃不造杀戮,不见血腥之意,非不懂烹饪,远离柴火,不然你让苏子瞻的面子往哪儿搁?”

“但杀鱼宰鸭这种活计,就劳烦将军了。”

“合计着你就不拿我当君子是不?”将军故作恼怒。

戚公子不慌不忙地吃着汤圆,道:“不是将军说的自己没什么功夫,但杀鸡宰牛倒是一把好手,来多少杀多少吗?难不成这话是对着狗说的?”

将军忍俊不禁道:“是了,你有理。”

戚公子吃得不多,饭后喝罢一盏茶,便取了张琴坐到船头。此时船已驶出了闹市,江面开阔,江心清冷,天上缀着几粒暗淡的星子,两岸生着一排未长叶的柳树,干枯的枝条沉寂低垂。

繁华过后,别有风情。

琴声淙淙流出,是轻快灵动的扬州古调,戚公子寻着记忆,开口唱道。

“叫呀我这么里呀来,我呀就的来了。”

“拔根的芦柴花花,清香那个玫瑰玉兰花儿开。 ”

“蝴蝶那个恋花啊牵姐那个看呀,鸳鸯那个戏水要郎猜。 ”

“小小的郎儿来哎,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 ”

“金黄麦那个割下,秧呀来的栽了。”

“拔根的芦柴花花,洗好那个衣服桑呀来采。”

他的声音不妩媚,不矫作,纯粹是邻家羞涩朴实的男孩儿,远远张望着情郎归来。

将军以指叩桌,轻轻敲打节拍。忽而琴音一转,唱来的词儿也变了模样。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

将军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

“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

“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戚公子的声音愈发旖旎婉转,更甚风情万种。他媚眼一勾,眸色缱绻,青丝如瀑掩去些许容颜,红烛衬在脸上,恰若满面桃花妆。

将军抱拳,悻悻道:“终于明白令兄为何要追了三条街打你了。”

“是不是,像个楼里勾人的倌儿?”

“活似个吸人精魄的狐媚子。”将军苦笑道,“你要是我弟,我非把你打到明年都下不来床不可。”

“你可以把我干到下不来床呀。”戚公子眨了眨眼。

将军面色飞红。

琴音又是一变,这次多了几分苍凉萧瑟,无端生出了悲意,令人心神一颤。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将军不知这是何意,只觉有有落泪的冲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抓不住。

一辈子都抓不住。

歌声推开水波,推着船儿朝远方流去。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两人终是一路游玩,将近两个月才走到榆关城内的抚宁县。

“可惜桃花还差几日开,不然就可以先绕道去赏赏春花烂漫了。”

“日后开了我们再回来便好,来日方长嘛。”

三月初六。

由于胡人作乱,此刻关卡封锁,汉人皆不许出关,外族皆不许入内。昔日城内热闹的晨市也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汉族商人在贩卖陈年的关外旧物,价位高得出奇。

“我曾听闻此地商贾云集,可见得许多中原未有的稀世珍宝。”戚公子牵着将军的手,哀声叹道,“谁知现在变做了这副模样。”

“战争。”将军也是叹气,“都是战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二人回到客栈牵了马,一路狂奔出城。

城门关闭,戚公子仓皇回头,只见铜门碾压了一缕细碎的阳光。

“舍不得呐?”

戚公子惨淡一笑:“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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