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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扇心头那点热乎气连带着被他挥跑,自讨没趣,掩上门走了。
……
“想不到,那小子还挺挂念你。”
黑如昼夜的内屋霍然冒出一点微光。
那幽暗的光点有规律地在半空游动,由一分作无数,慢慢勾勒出个颀长身影,观身形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暗红裙裾长至踝骨,发丝比之更长,掩住一双青白赤足,如黑亮绸缎。
光点照亮他右眼下方的一颗黑痣,也照亮了墙角处抖如筛糠的男人。
打更人瘦得脱形,凹陷的面颊泛着死气。
“……我按你说的把他骗过去了。”他的话音因恐惧而打颤,“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替你做了!全做了!你还要我做什么!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这鬼魅笑道:“哦?有趣。你坐视他人为恶,甚至央我助你暗探前朝墓葬浑水摸鱼,怎么没骂自己伤天害理?毁人陵寝,夺人私藏……不胜枚举,好像也挺伤天害理的。相交一岁有余,我到今日才晓得你竟是如此宽厚良善,引人感佩!”
章二跪倒在地大口喘息。
王家掘墓致富的秘密,他是最早察觉的。何人比更夫有更多机会挖掘埋在夜里的隐秘?
章二自认比王家聪明,但有点小聪明的人大多也有胆小的毛病。起初他只敢悄悄尾随,逮着良机捡漏,每隔一段时日再溜到镇上当掉小件金饰。这勾当干习惯了,丁点的负罪感也消磨殆尽,横竖没遭报应,还不允拿死人用不上的物什让活人过得安适些?村里老一辈的祭司多数入了土,神神叨叨的旧说也终归要入土的。
报应只是来迟了些。
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那红黑木块中伸出的手揪着王老爷绣金的袍角,另一只在他头顶上方虚虚一抓,抓出几缕剧烈扭动的黑烟。接着木头中央生出一颗头颅,眉目如画,玉容花色,它揽过黑烟含入细尝,如贵妃含着莹白的荔枝。
幽幽月夜,半身长于陈木的鬼魅餍足后,化雾潜入他仓惶的影子。
打更人抱成一团发抖:“就是我做错了事吧,你尽管罚我好了,孩子俩手上干干净净,你怎么能……”
鬼戏弄指尖聚为蝶形的光点,漫不经心道:“食人血气和人挑笋尖吃一个道理,总是鲜嫩的更好。事你替我办妥,我心情一好,指不定便不追究你那笔为虎作伥的烂账。”
他露出一点舌尖,绕唇角舔过半圈,章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什么事,你说。”
“礼神节上……”
章峰垂下布帘子,继续刻他珍爱的小木人。
木人的一眉一眼精致无比,乃至发丝都分明细腻,只消刻好最后一刀,就要柔顺地垂在膝上似的。他跟前没有图样,全凭印象下刀,好像同样的小人刻了百来遍。
这猴样的少年万分郑重地削去多余的木料,又在它眼下轻凿出浅浅的小圆点。
他粗砺的指头紧紧贴着这颗不详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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