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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讲这些话,我知你是心里有她,阿青不来,你又掂知她过得好?一样粥饭饲千外样人,阿青一个扎布怎么容易,过脚事,莫再追。”
“你要我如何歇?自古有男靠男,无男靠女,她又做到几分?既不来探我便作罢,乌目这般高,又无爹无妈,人在内,名在外,他唔理人讲笑,我理!”
听到自己被提及,乌目从屋外探出个头,“阿嫲?”爷爷站在奶奶身后朝他摆摆手,让他别管,“去带你兄妹摘番茄吧,乌目。”
乌目提着红色的塑料桶出门,身后跟着两个白白嫩嫩的萝卜头,走了一小段他忽然回头问安静得过分的小孩们,“你们爱吃甜点还是酸点?”
俩小孩迷茫地看着他,乌目才知道他们听不懂方言,城里人都讲普通话,乌目之前上过一会学,普通话也是会说一点的,只是没有那么流利。他纠结了一下,有些磕绊地用普通话重复一遍。
小孩都爱吃甜点,得到了回应,乌目点点头,带人去番茄田里摘番茄,他们看到绿色的番茄还很惊奇,问绿色不是没熟吗?那怎么能吃?
乌目说不了太多普通话,只是含糊地说能吃,番茄都长这样。
他才知道城里的番茄是红红的不带一点绿色。
“这里的番茄不仅是绿的,还小小的,尖尖的。”小妹妹摘下一个凑到哥哥面前,“像不像绿色的油桃?”
“看起来好酸啊。”哥哥点评。
乌目纠正他,“是甜的。”他去附近的水缸里洗了两个给他们尝尝。
兄妹俩吃了第一口就眼神发光,“这个番茄好好吃!”
乌目无比赞同地点点头。他们摘了一大桶,得两个人抬。回到屋里时,气氛已经很安静了,只有电视在播放的声音。奶奶看起来有些累,他走过去唤了声,老人家咳嗽俩声,摸摸他的头,“回来了乌目。”
这些城里的人在村里要待上几天,村里一起玩的小孩就变多了,乌目不爱满村闹腾,那群小女孩倒愿意跟乌目玩,因为他是村里少见的爱干净的男孩子,和那些上树捉虫、下水捉蝌蚪的野蛮男孩不一样。乌目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哪有男孩像他这样跟女孩一块玩的,玩的近还会招人碎语,乌目宁愿一个人同天地潇洒。
小鸡孵了一窝又一窝,乌目的个头在爷爷奶奶的目光下又高了一些,明年的夏至,乌目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里都是一些衣服裤子,有合他尺寸的,也有比他尺寸大点的,里面还有一封信,乌目字没认全,没办法读懂,他把信收了起来,放在了席子下面压着。
爷爷奶奶比往常沉默,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往常一样让乌目洗手来吃饭。这个突如其来的包裹就像一粒掉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变故是乌目十三岁的时候,奶奶一直咳痰咳嗽,去医院查了回来才知道是肺炎。乌目很少生病,他甚至不知道肺炎是什么,印象中的病只要吃药就能好,可那些过年才出现的叔叔阿姨说奶奶得去医院住一段时间才行。
要住院。那应该很严重吧。
面生的叔叔安慰他,“医生讲住几礼拜就能好,乌目莫担心。”
“几礼拜是多久?”乌目问。
“最多一个月吧。”
“……住院是不是要很多钱?”
他对金钱没有概念,只知道三筐番茄能换一只鸡,他们在这个村子里几乎不用花钱。叔叔说住院的钱他们会来想办法。
乌目又问奶奶为什么会生病。
“阿嫲岁数大啦,老人家容易生病,你同爷爷平时也注意点咯。”
年纪大了就会生病么?爷爷也会么?早就听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爷爷那么爱抽,以后也会像奶奶那样住到医院里么?
乌目没有办法不去担心,可是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晚上祖屋里就剩下他和爷爷,他坐在门口的矮凳看了会天上的星星,爷爷让他去睡觉,他躺下没睡一会又起来说想去夜尿,爷爷在一旁半阖着眼由他。乌目摸黑找到了院子里的竹筒烟斗,主屋旁米仓的沉重木门在他睡前悄悄开了个容他跻身的口子,他嵌入夜色的漏口又回头看门缝泻下的一缕月光,周遭的黑暗好似不知面目的鬼神,乌目心想,这才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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