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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弗朗辛(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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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着值班表和一些蜡笔画。他注意到表格上只有一个名字:友弟德。

“阿彼哀。”

房间里看不到小孩子的身影,地上铺着卡通图案的泡沫垫,让主教黑色的身影更加突兀。他蹲下身,在一堆倒塌的积木中挑来拣去。屋子里有股冰激凌的味道,主教皱皱眉,他厌恶甜食,觉得那是一种廉价的快感,有时它比教义中规定的种种罪恶还要危险。

积木废墟中夹藏着一张纸,主教将其抽出来,上面用红笔写着“wēi 险”,还打了个大大的叉,旁边画着几只不可名状的小动物。

他再度环顾四周。也许那孩子早就出去了,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思忖着,要不要回到电梯里。玻璃窗倒映出他灰暗的影像:一个严肃、瘦削的教士,有深色眼珠、锋利的下颌角,嘴巴像线一样紧抿着,怎么看都和弗里茨口中的“母性”不沾边。主教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胃里突然反起一股恶心,他突然厌倦了这个身为教士的自己。也许弗里茨只是个狂妄的虚无主义者,像历史上所有的宗教狂热分子,像教宗本人,满口“上帝死了”之类的胡话。普列谢茨卡娅女士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不也是其中之一吗。她利用他,让他晋铎仅六个月后便被提拔到现在的位置。

主教虽然感到恶心,但没有移开视线。他抬起一只手捋捋鬓角,玻璃镜中苍白的手背上有块浅灰印记——是蓝墨水。这道印子和那段经历一样,残留在他生命中某个特定的位置。他又摸摸鼻子。柔和的颧骨,他想,腰臀的曲线,能否让人看出手术前的自己?心底另一个声音告诫道:那个女孩只是需要一个可靠的地位,他无需扮演她的亲人。主教愈发迷惑,他的一生都是在扮演中度过的,曾经他脱下衣服满足人们的欲望,后来他穿着祭袍满足他们另一种欲望。祭台下领受圣体的人可能是若干年前操过他的人,如果上帝容许这些事发生,为什么又让人类虚构出另一个不容许的祂顶礼膜拜?

主教下决心回到电梯那儿去。他不是没履行对普列谢茨卡娅的诺言,只是失败了,现在他们互不相欠。就在此时,角落里传来一阵悉簌响声。

“你是阿彼哀吗?”主教朝着柜子柔声问道。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

主教拨开柜门,借着血管走廊传来的微弱亮光,他看见一张麻木的小脸,一对深色的眼珠同时望向他。

主教笨手笨脚地把那孩子从橱柜里拽出来,她也没有反抗,像只小猫似的被男人提起。

“你长得不像你妈妈。”主教沉重地叹了口气。

她穿着保育中心统一发放的罩衫,头发是深褐色的,夹杂不少银色的发丝,刘海被剪得七零八落。而且,这孩子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主教打了个寒战。看着她,就好像看着镜中的自己。

“为什么呢?”他自顾自问道,同时下意识地把小女孩拥入怀中。这时,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凄惨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主教愈发手足无措,抱着她从房间这头转到那头,一边轻拍她的背,可没用,孩子哭得更厉害。她被抛弃太久了,在同伴纷纷被父母接走后,一个人缩在橱柜里。她不知道等待了多少个主日,也许心里早不抱任何期望了。后颈的伤口又开始疼,主教突然想起笛卡尔女儿的故事,便脱口而出,“弗朗辛……”

霎时,孩子止住了哭泣,脑袋从他肩膀上耷拉下来。“为什么呢,弗朗辛?”他不知是说给谁听,仿佛在质问自己,“他们为什么将你抛弃了呢?”玻璃上倒映出他们两人的影子,主教看到一个滑稽的教士,摆出一副圣像上的姿势,而小女孩只顾把头埋入他怀中。慢慢,他感觉衬衫胸前被浸湿了一片,弗朗辛把眼泪和鼻涕留在了上面,用小手很嫌弃地抓着。出于某种鬼使神差的力量,主教解开衬衫,把她的头重新按到怀里,“没关系,没关系……爸爸在这呢……”

小女孩先是把脸颊贴到了他的胸口上,然后,小嘴也贴了上来。她在主教胸前游移着,寻觅着,就像婴儿寻找母亲的乳头。这使主教害怕,但他还是哆嗦着把扣子又解开两颗。小女孩找到他的左胸,心满意足地吸吮起来。

“圣母啊……”

主教打了个寒战。女孩咬得很重,把乳头咬破后,更卖力地吸着,或许她把腥甜的血液当做了乳汁。主教把一只手罩在棕色的小脑袋上抚摩着,那痛苦好像从乳头传递到心脏,令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活该承受;女孩伸出舌头舔舐时,丝丝快感又填补这种病态的痛苦。他已几乎不能思考。

“圣母啊……”主教喃喃自语着,一遍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那乳黄色的天花板是遥不可及的水面。

“万福玛利亚……”

他流了眼泪,因为这是对多年来他所作所为的报应,好叫他痛悔罪过。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声音,念着玫瑰经。刹那间,好像被女孩察觉到了,她终于放开了他。

弗里茨在电梯旁,一颗接一颗抽着烟,就要把烟灰缸填满时,主教回来了。他看上去有点跛,用手帕捂着左胸。

“她是个好姑娘,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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