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本是同根生(2 / 3)
仔细一回味,这才觉出,哦,皇后骂他恶心呢。飞鸾宫两扇乌黑墨门重重一声关上,白墙将宫殿高高围起,雪山一般,宛如当年冰冷如围城的高府。
梁俭吃了闭门羹,兴致缺缺地往回走。
今日不上朝,但回了春山宫中,萧潋指不定又要掂酸吃醋说他怎的又找皇后去了,他心情不佳,不愿应付他那善妒的爱妃,步伐一转,走上一条偏僻的小路去。
从红墙那头望去,便是雾霭缭绕的远山,几只寒鸦飞过天际,没入云雾。梁俭脚步一顿,明白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来。他的父皇骄奢淫乐,嗜风月好美人,无数风姿招展的美人被先皇种花一般种到这宫中来,或含苞绽放,或枯萎衰败,此地便是宫中葬花之地,宫闱中的活人坟,冷宫。
梁俭平日里虽专宠萧潋,倒也没把其余妃子打入冷宫中来。萧潋虽美艳过人,却也娇蛮善妒过人,他有时受不了萧潋,便到别个妃嫔宫中留宿去,除了萧潋,他在这宫中总还有二三可心人。何况他明白他们都不容易,哪怕他们承恩不多,他也依旧锦衣玉食地养着他们。
因此这冷宫如今只关着被他父皇厌弃的前朝妃嫔,个个苍老衰朽,宛若枯骨,唯一年轻的,便是他的六皇弟魉蝮。
旁人听了,必定震惊不已,堂堂皇子,怎的取这种名字?
六皇子从前名唤梁琈,先皇最宠他爱他,视他如?琈之玉,故而以此为名,寓意美好。只是当年先帝驾崩,他不满三皇兄梁俭登基,与一干叛臣造了反,当年的淑贵妃、如今的敬仁太后,便给他改了这名字。魉蝮二字读之音与梁琈相近,却意蕴恶毒,辱骂他如山中鬼怪丑陋、如地底蝮蛇恶毒。
当年梁俭本想劝母亲不必如此赶尽杀绝,敬仁太后却道:“三郎,你退让,便要被人骑到头上。天子之家,何来真的伯埙仲篪。你从前如何待这反贼,你视他如手如足,如今他却如何待你?”
然而他明白母亲不过想报从前梁琈生母昭妃夺她恩宠之仇,那昭妃姓齐,便整个家族被她改姓作蚑,寓意他们日后命贱如虫。
母亲待所恨之人极其狠厉,他虽有微词,但也不愿多语。他记得他幼时,昭妃三番四次刁难甚至乎陷害过他。
梁俭走到那关着他六皇弟的小院门口,见里头一片萧条悲凉,家具寥寥,污秽满地,连个宫人都没有。梁俭转头,又瞧见院内古树,依稀想起儿时与这小弟爬树抓鸟的日子来。对小孩儿来说,这皇宫富丽华美,应有尽有,童年生在这极尽富贵之家,最开心。但人一长大,这美丽的人间圣殿便化作一口大熔炉,把往日情谊通通消融去,只留荣辱输赢。梁俭站立在早春的寒风中,感叹一声,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那小院中去。
他虽已与这弟弟恩断义绝,但他不愿如此落井下石,如母亲般讥笑对方魉蝮,仍像从前一般唤了几声废皇子的表字:“子华,你在么?”
过了许久,那简陋的里屋才一瘸一拐地走出一人来,披头散发,苍白瘦削,状如市井乞儿。
这人满面污秽,见了他,竟拍手笑道:“皇兄?你来和我玩啦?我等皇兄等了好久!”
梁俭听他仍像从前一般唤自己皇兄,且落魄至此,不禁动了些许恻隐之心,想再问弟弟几句衣食可好。然而他旋即反应过来,他如今顶着萧潋的脸,梁琈为何唤自己皇兄?且梁琈这神色语气,宛如稚儿一般……
“丽、丽皇贵妃娘娘,您今日怎么贵驾光临了?唉哟,老奴方才给魉蝮拿饭去了,不知您亲临,娘娘恕罪开恩——”一个老太监远远赶来,惊慌失措,不知这冷宫今日竟会有贵客光临。
梁俭看了他一眼,指指皇弟,问那老宫人道:“六皇子怎么了?”
这昔日的天潢贵胄早已玉牒除名,贬作庶人,老太监见这贵妃竟仍唤他六皇子,一时神色有些古怪。打这废皇子沦为阶下囚之后,丽贵妃可从没用正眼看他。有一回这人发疯跑了出去,冲撞了丽贵妃华盖金轿,丽贵妃命宫仆踢路边野狗一般踢了他好几脚,扭送他回来不止,还命人在他本已少得可怜的三餐里掺了砂石进去,一面看人按头逼他吃沙子,一面摇着团扇轻笑。这后宫红人脾气多坏多毒,皇帝兴许不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一清二楚。
但这老宫仆不敢猜测主子心思,只道:“魉蝮不知悔改,仍日日念叨为何先皇选中的不是他,后来便发了疯了,故而才会将您误认为陛下。”
梁俭听罢,看向一旁面露稚儿般傻笑的梁琈,心中恻隐,干脆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梁琈形貌昳丽、面若桃花,是一众皇兄皇弟中模样最漂亮的,他还记得从前他们诸弟兄秋猎之时,梁琈鲜衣怒马,何其骄傲贵气。却看他如今,浑身脏臭,瘦得两颊深深凹下去,衣服也破破烂烂,头发乱成一团,打结不说,还不知沾了些什么脏东西,简直如稻草一般。
这昔日的皇子已经失心疯了,自然看不懂皇兄眼中复杂情绪,他只拉起皇兄的手,轻轻摇着,傻笑道:“皇兄怎么现在才来呀!不是说和我逃了先生的课,到城里玩去么?”
梁俭沉思一会,猛地想了起来。他这皇弟竟还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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