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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谷雨和他这个二叔也不算十分亲近,一是二叔卧病在床,他们交集自然不算密集,白余氏又怕小孩子没什么耐力,要被染了病气,因此也不让白谷雨多去他那二叔屋里。二也是白谷雨玩性大,总是向外跑,因此和他这个二叔交集的时间更不多。但白谷雨有时玩着闹着摔着哪儿了折着哪儿了,却总是喜欢往他那儿二叔那去,一是比起白余氏的责备二叔总是会安慰他几句,二则更是因为二叔这时会顾忌着白谷雨几天没法往外跑了,给他几本话本让小孩子看看。
白谷雨往外跑的时候看见人家捉着了鸟,掐在手里,鸟儿唧唧地叫,他好奇地过去问,人家就说:“鸟儿没戒心,于是被捉住了。”他在池塘旁边的时候看着人家叉着了鱼,鱼挺着圆滚滚的身体不停地翻滚,人家笑着说:“这鱼可肥了。”他又在路边看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阵风过来,然后花就谢了。
以前看着鸟儿被捉住了,鱼儿被叉着了,花瓣凋谢了,而现在白谷雨终于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死亡。于是以前看到的所有像是无可奈何又自然而然的事情都变成了死亡。棺材是早就准备好的黑色,人又齐刷刷地穿着白,白谷雨跪在冷硬的石板面上,周围哭成一片,他惨白着脸,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莫名很难过,心里像被堵了一块儿似的。即使风不来花瓣也会凋零的。白谷雨恍惚意识到,而风无法阻挡,一个人的时间又那么短。
等外面天色黑了,锣鼓又敲过一圈,李蜇手里捏着小布袋正在出神的时候,木门吱嘎一声,原来是白谷雨推门进来了。李蜇原先以为要见到人家在出丧后常见到的,要么酒肉下肚满面通红,要么真心实意地伤心眼睛红肿,却没想到他定睛一看,白谷雨面色惨白,站在门口看着像一只被雨淋过的麻雀似的,白谷雨垂着眼睛也不说话,走进来就把门碰上了。李蜇看着他,白谷雨就直直地走到床沿上,然后安静地坐下来了。
"怎么了?"李蜇问,"看你也不常往你那二叔那儿跑,现在却这么难过?"
白谷雨咬咬嘴唇,好半天抬起头来眼睛泛红,"媳妇,是不是人就那么简单就死了?短短几十年,然后什么征兆都没有,像一朵正挨上风的花似的,人就没了?"
"是啊,要不怎么老祝别人长命百岁呢。"李蜇漫不经心,他算是从刀口上舔过血的,也觉得那样过着更快活,人家要祝他长命百岁他还要觉得人家是咒他,总要骂两句,但现在看着白谷雨这小崽子倒是一脸郁卒,"怎么,舍不得?"他问。
白谷雨不说话。李蜇又觉得有意思,"嫌短?"他调笑。
白谷雨点头,"嫌短。"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把自己的几根手指拧的像拧麻花,"这么短,但我想和媳妇一直待在一块儿,最好一直到长命百岁,但婆要我出去,媳妇又不让我留,这么短,但来回奔波,时候是不是就这么没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媳妇是不是就不愿意等我了?"白谷雨看看李蜇,"如果时候这么短的话,那媳妇肯定是不愿意浪费在我了。"他低下头。
李蜇捏捏布袋的两根绳,上面绣的小老虎歪歪斜斜,咆哮的样不像咆哮,倒像是不小心摔着了于是龇牙咧嘴,李蜇胸口一堵就要烦,他把那个布袋朝白谷雨一扔,正好砸到小崽子的额头,白谷雨哎呀一声,手给捞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李蜇,手也困困惑惑地摸摸小老虎的龇牙咧嘴。
"还嫌时候短,唉声叹气的时候倒是不嫌了,"李蜇拧着眉头,他身体前倾,一伸手就扯住白谷雨衣领,一用力就把人给拎过来了,白谷雨跌跌撞撞,身体一晃双手只能撑在桌子上,整个人倒是快要坐到李蜇大腿上了。
李蜇从下往上看白谷雨,白谷雨眼眶泛红,如今脸颊也红了起来,屋内烧着炭火,于是白谷雨嘴唇发红,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干涸,于是下意识地舔舔嘴唇,眼睛也要忍不住落到李蜇嘴上。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白谷雨支支吾吾,"……媳妇不让的。"他说。
"思前想后,不是都浪费了么?你现在做了,过后我抽你一巴掌,你就觉得吃亏了?"
白谷雨摇摇头,他咬了咬嘴唇,只感觉眼前都成了水汽盈盈的一片,他双手撑着桌子,身子低下来,嘴唇忍不住要发抖,然后他的嘴贴上了李蜇的。
干燥又温热,白谷雨只感觉脸颊发烫,耳根子也发烫,像是要着火似的,像是身体从内部开始被点燃,血液都要窜出身体,他的视线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一片,直到李蜇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根子说,"怎么哭了?"
"就是要哭的媳妇。"白谷雨声音沙哑地说,"有些时候就是要哭的么。"
白谷雨在家待的这几天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似的,名头上他的二叔死了,天地间白花花的一片,但白谷雨和李蜇走在一块儿,伤心难过也像是被北风吹散,被厚雪掩埋,他在吱呀吱呀响的雪地里走,走着走着竟跑了起来,雪地里迈步费劲,于是白谷雨一边跑一边喘气,等李蜇追上的时候白谷雨脸颊鼻头都红成一片,眼珠湿漉漉的,望着李蜇就笑,那笑有气无力像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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