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1 / 2)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朗朗的读书声从茅草屋传来,一个身着灰色粗布长袍的男人手握一卷书册站在茅屋外的桃树下,随着屋内读书节奏一下下打着拍子,悠然自得。
“微之,今日孩子们功课如何?”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微转身看到来人,双手交叠作揖拜道,“老师,您怎得来了?”
来者身着一身平整的青色长衫,花白的头发被一根玉簪牢牢的簪于头顶,没有一缕发丝流落,拄着梨花木拐杖,颤颤巍巍却步履从容,甚是端肃。
“来看看。”老者挥了挥手让林微莫要扶他,拄着拐杖缓慢挪动到一旁树下,气喘吁吁的坐于树下石凳之上,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自己这明月清风的学生,叹了口气,“微之,之前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林微愣怔半晌,屈膝跪在老者面前,“老师……请恕微之辜负您美意……”
老者神情并无大动,只叹了口气,“我早知以你性子,终是不愿,却仍想劝说一番,不想终究天不遂人愿罢了。”
林微赧然,俯身下拜,“老师……我……”
老者对这个学生颇为怜爱,又叹了声,“微之,你可知,我时日无多。”
林微大惊,猛的直起了身子,“老师?您怎会?可万万不能说如此丧气之语!”
听到学生语中的惶恐,老者只摇了摇头,“自上月起,便有所预感,只天象仍旧平稳,便不做什么数。不日前却总觉力不从心,卜了一卦,下下吉。”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下下吉,于我倒也是解脱,在这边陲地域流放多年,也早该随淑妹去了。只虽为无用之人,却终究还是……”
他紧握拐杖将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浑浊的眼后藏着一丝清明,“走,去那里看看。”
林微抬手欲搀扶老者,却又在手刚抬起的时刻放下,在老者背后一拳的距离处悬停,随着蹒跚的步子来到后院他的住处,上前掌灯。
“那年你还是个小娃娃。”老者看着林微将床铺推于一侧,将床板掀开,露出藏于其中的密道,拾阶而下,缓缓说道。
“明明是个平民,却总是偷偷藏在书院后头,听王上小孩的课,然后拿着柴火棒在地上画画,画完就擦。”
林微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掌灯,注意力都集中在老者蹒跚的步伐上,听得这段回忆,恭敬的回道,“多亏有老师,微之得以有今日”
老者踏下最后一阶石阶,来到平地,就这昏黄的灯光细细端详墙上的画卷,也不理睬林微恭敬的话语,忽而问道,“可还记得两年前,我在此为你行冠礼,我只问你,你的绘画技艺已达天人之品,你还想要什么,你是如何回答?”
林微神情微动,提灯下拜行叩首之礼,“老师……微之……”
“常清常静,常清静矣。”老者背对林微,一字一句说道。苍老的声音在狭小的密室内行走,引得一排排木架像是在震动,发出共鸣。
“弱冠之年的小娃娃,懂得什么是<常清静矣>,知道一点皮毛,就拿来用之。我只问你,你便只想这样画一辈子?”
林微随着老者的动作抬头,怔怔地看向手指指向的画卷。只见画上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正巍峨的看着自己,日光悬于山间,俯视着地上蝼蚁,云雾若隐若现,又像是要冲破画卷向室内蔓延。
他闭了闭眼,又一次叩首,额头与地面相贴发出闷声,“微之以为,画乃清心静气,只为度己,不为其他。”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好一个清心静气,好一个只为度己,固步自封于一个边陲小镇,未曾看过这世间繁华,何以谈<清静>”老者冷言道。
“周子行画了一辈子,也才敢说有出世之意,张子桓习了四十余年的字,也才放话不再于流觞局中挣那一席之地。你连他们的字画都未曾见过,就敢说自己心如磐石吗?”
林微匍匐在地,一言不发。
老者痛心疾首,“你想要这么画一辈子,你一个平民,偷偷画的这些画,最终结局就是埋于黄土之下!这也是你所愿吗?”
林微又是一拜,闷声答,“微之……此生只愿平稳顺遂,万事皆宜。”
“微之啊微之……”老者见林微巍然不动的模样,像是瞬间失了力气,他将全身力气都压于手中拐杖之上,环顾四周。
只见狭小黑暗的密室中间摆了两架梨花木书架,五层高的书架上一叠一叠垒着或薄或厚的画纸,将所有空隙都填满,墙面上密密麻麻悬挂着风格各异的画作。但虽风格迥异,每一幅却都向读者展现其中锋芒,毫无内敛。
“自收你为徒,如今也有十二个年头,这十二年间,你画了也有上千幅了吧。”
“六千八百四十三幅。”林微温顺作答。
老者愣了愣,看着伏于地面的学生,舒了口气,左手从宽袍大袖中掠过,翻了翻面前的书架,又将画卷摆放整齐。
“我周季悯出身名门,年少踌躇满志,终究不可得。守苍林关三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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