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1 / 2）

&esp;&esp;他双目通红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esp;&esp;一进入梦中，便会看见自己的同袍对他喊：“让我进去。”

&esp;&esp;同时，有规则的敲击声响起将他惊醒。

&esp;&esp;木板遥遥欲坠，吱嘎作响。

&esp;&esp;被绳索捆住的死人，随着风晃悠，发绿的脑袋一下一下撞击在封口的木板上。

&esp;&esp;想熄灭火焰，进到暖和的屋中。

&esp;&esp;第836章 孤悬

&esp;&esp;日升月落，本是世人皆默认的常理。

&esp;&esp;然而这常理，在潼关已被打破。

&esp;&esp;早晨，太阳从山脊后爬升，光芒只在大地上照了短暂时间，便会被灰雾遮蔽。

&esp;&esp;从第一缕天光投下，到灰雾遮蔽过来，有一盏茶的时间。

&esp;&esp;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将是城墙前线最为安全的一小段时间。

&esp;&esp;巡守的士兵可以暂时离开火光的范围，照一照太阳的光芒。

&esp;&esp;阳光如此珍贵，因此士兵大多有自己看家本事，来计算自己回到火光中的时间。

&esp;&esp;被困在角楼的老六也掌握着这门本事——以右手拇指指甲，在左手背尾指和无名指间的位置，掐上一个指甲印。

&esp;&esp;从掐下到皮肤恢复，便正正好是一盏茶时间。

&esp;&esp;老六靠观察手背上的指甲印，成功在被困的时间里，从砖石地面舔舐到露水解渴。

&esp;&esp;老六喉咙里干渴得像是要着了火。

&esp;&esp;他舔着爆皮的嘴唇，一直期盼着太阳光落在砖石上的那一刻。

&esp;&esp;那时，围聚在角楼外的东西，将会随雾离开。

&esp;&esp;届时老六可从预留的洞爬出角楼，舔舐城砖上的露水。

&esp;&esp;不算暖和的太阳照在他的脊背上，耳边再听不见那些细碎的声音。

&esp;&esp;这于老六来说，最为幸福的时刻。

&esp;&esp;凭着这一点对幸福的渴望，让他支撑到了现在。

&esp;&esp;快了，快了。

&esp;&esp;老六衣衫褴褛，蜷缩在木板后。

&esp;&esp;黎明前的黑暗格外难熬，外边撞击木板的声音越发频繁。

&esp;&esp;为了度过这难捱的时刻，老六奖励了自己一杯尿水——他自己的，攒在一个脏兮兮的陶罐里。

&esp;&esp;老六原本是崇德水军，战船上打倭寇那种。

&esp;&esp;老兵油子很清楚，怎么样精打细算尽可能活下去。

&esp;&esp;骚臭的尿水，老六喝得一闭眼，嘴上却赞道：“真解渴！”

&esp;&esp;咔嚓——

&esp;&esp;最后一声撞击声后，外边的声响终于停了下来。

&esp;&esp;一缕灰白的光，从木板的缝隙照入。

&esp;&esp;双手捂耳的老六，迫不及待在左手背上掐了一个指甲印。

&esp;&esp;接着他连滚带爬从角落起身，去移开挡住出口的木板。

&esp;&esp;艰难挪开遮挡处，老六一个脚步冲出，却脚软摔倒在地。

&esp;&esp;老六没有爬起来浪费时间，而是就着摔倒的姿势就此垂头舔了一口地面凝结的露水。

&esp;&esp;甘甜的露水冲淡了嘴里的尿骚味，老六将爆皮的嘴唇贴在露珠上摩挲。

&esp;&esp;随后又爬至墙砖一角，将嘴凑在墙角生着的青苔上吮吸。

&esp;&esp;青苔聚水，上边的露珠晶莹，有一种淡而湿润的草植清香。

&esp;&esp;这种味道并不好，却带给老六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esp;&esp;光照在他背脊上，老六忍不住湿了眼眶。

&esp;&esp;不过在眼泪流下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下。

&esp;&esp;眼泪也是水，不可以浪费一滴。

&esp;&esp;双唇嘬着青苔吮吸，喉咙蠕动着下咽，一处没了便将脸移动到下一处。

&esp;&esp;老六时不时看自己的左手背，保证留出回去、堵上木板的时间。

&esp;&esp;等他喉中焦渴稍缓解后，老六看手背掐痕犹在，他心中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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