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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听见人类战胜污染区的好消息。
令人心情振奋。
“想得倒美。这次不过是一次巧合。”老姚不咸不淡地给他们泼了盆冷水,“何况你们知道这次死了多少哨兵在里面吗?”
汽车正在缓缓开出哨岗的大门。
从车窗往外看,路边的荒地上,停着一具具从污染区内搜寻出来的哨兵尸体。
白布覆盖着那些战士冰冷残缺的身躯。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摆放在寒冷的城门外。
车辆缓缓前行,车窗内的乘客安静下来,透过窗户看着路边那些死去的生命。
那些白布下的身躯,很多明显的残缺不全。有一些变得奇形怪状,更有一些已经完全不像人类的身躯。
原来死去了这样多的人。这样多年轻又可爱的生命。
哨岗的丧钟被人敲响。
钟声响彻托梅娜哨岗上空。他们的战友守护在尸骨附近,有许多人流下眼泪,唱起了一首镇魂歌。
这是边境哨岗的哨兵之间独有的送别仪式。
他们在告别,告别那些并肩作战,生死之交的朋友。
林苑贴着车窗玻璃,看窗外那些送葬的哨兵。
触手们接触到了异常浓烈的情绪,悲伤的情绪蔓延浸染在车内车外,很多人眼中都噙着泪水,送别的歌声一路响起。
但林苑心中一片麻木,体会不到多少的情绪波动。
她觉得自己有一点怪,或许是因为濒临了一次死亡的缘故,在治疗舱里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看着浮动在眼前的绿色的水波,她觉得自己像泡在冰冷的海底中沉睡了无数年,刚刚苏醒而已。整个人冰冷又麻木。
似乎有一点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明明温莎离开的时候,她也曾经感受到那种不舍和难过。
林苑捏紧胸口那枚金色吊坠,努力去回想当时的那种感觉。那时候的自己,真像个普通的正常人类啊。
她一直很努力地,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会笑也会哭的普通人。
“虽然我不会哭。但如果我死去了,或许也会有人为了我而哭。”
林苑想到这里,莫名觉得高兴起来,她甚至掰着指头数一数,有哪几个爱哭的家伙,会为自己掉下眼泪。
她扭头看身边的哨兵。
坐在身边的哨兵脊背笔直,右手下意识地垂在身侧——永远摆在能够迅速拔出武器的位置,左手按着膝盖,他在任何时候都处于警戒状态,随时都可以参与战斗。
林苑想起他从猩红之卵里杀出来时候的模样,浑身浴血,煞气蒸腾,像一柄锐利到惊人的刀,当之无愧的人间凶器。
但他为了自己哭了,他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让人觉得心变软了。冰雪也要为之融化。
当时眼泪滴落在脸颊上那种炙热感,仿佛还留在肌肤上,变得很淡,有一点痒痒的感觉。
倪霁发现了她的注视,朝她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来。
他笑起来很漂亮,气质干净,眉眼温柔。
林苑想了一下,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形容词形容他。
他就像是一隻虎鲸,游动在冰川边缘纯净的大海中,自由自在翻滚着黑白镶嵌的身躯,鲸鸣声温柔而甜美。
林苑开始犯困,靠着车窗点着脑袋打瞌睡。
模模糊糊中,她听见倪霁问她,“受伤的地方还疼吗?”
她嗯了一声,“还疼,但没事……我不太怕疼。”
倪霁看了她一眼,最终没再说话。
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一点悲伤,又带着一点奇妙的窘迫。
触手们已经对他十分熟悉,很轻易地捕捉到他的各种外泄的浅表意识,
想要关心,又莫名害怕,想靠近自己,又想远远地离开,十分的矛盾。
他为什么会变得害怕自己呢?
车厢内喧哗热闹,车外悠悠的钟声不断传来,但在两个人座的小小空间之内,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寂静。
昏昏沉沉中,林苑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那香味好像离得很远,又像是近在身边,甜美得诱人。
像她品尝过最美味的糖果,勾得她在睡梦中咽了咽口水。
她不知道那味道是从哪来的,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倪霁沉默着看了身边的向导一会,年轻的女孩脸色苍白,在危机四伏的荒野,摇摇晃晃的车身上睡得深沉。
虽然离开了治疗舱,但她受过重伤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容易疲惫。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倪霁用自己的个人终端给纪宣发了条消息,汇报他已经自行离开污染区,准备回帝都去。
他知道这样擅自行动可能会引起那位副官的不满。但他现在不太想理智地思考问题,他隻想陪林苑走一段路。
什么都不想想,隻陪着受了伤的她坐着摇摇晃晃的客车,一起穿过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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