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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春落月摇情满江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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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丢了一棵树在院中,对花草我不通一窍,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我和内子不时经过,都很喜欢它。树高尺余,枝干苍劲,蓄势待发,披枝横迤怒走,如一盆景,被我移植到家中点缀阳台。其实秋季不适合植物移植,但它坛土曝露在外,若不移植就要枯了。为减少水分流失,我大刀阔斧进行删剪,只留四五长枝,还有数片叶子零挂树梢,赫然挂了北方清秋时树木的相。去图书馆借书时,聆听父亲摆在书架一侧,静如花树,悠然而立;不打眼的封面就像不和群的小孩,任他旁人笑语,顾自玩自己的。我喜欢这种静与素,像深夜里的人审视自我。书的作者是台湾作家张大春,父母是山东济南人,四几年国军撤退时跨过海峡做了对岸的人,他也就成了生长在台湾的山东人,据说在台湾文坛很有些名气,记得阿城或朱天文赞过他。阿城和朱天文的文章我都喜欢。阿城的闲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味道;朱天文文章字眼里冒出幽幽之凉我亦喜欢。张大春这册书很得我意,人事都与山东关联,时不时蹦出的山东土话感觉亲切。那些土话在故乡时自己也不断说,但是离开久了,乡音已迷失在普通话里,在别人的文章里听见乡音犹如他乡望见故乡的月,分外明。聆听父亲是个容易会错意的书名,其实,它是张大春写给自己孩子的书,父亲是个借指,指自己以及祖家的先辈——整个济南懋德堂的张氏家族。每个家族都有一部述而不作的秘史,里面的故事或远或近,通过长辈们有意无意的述说,成为孩子最早听到或者借鉴到的经验之谈。其中,有家规、经验、反思以及自省,长辈们零碎的说,一点一滴渗到孩子的骨子里。聊天在山东土话里叫拉呱,或者是拉闲呱、闲拉呱“呱”一般指事、典故、故事。拉闲呱时没有固定的状态、姿势,可以随时跳出故事,也可以随时跳进故事,象意识流。张大春就这样讲述故事,有时正讲得趣的故事突然就蹦到了跟主题无关的事上,随即又在适度的时候拉回来,故事并不杂乱,人物如刻在雕版上的线条,清晰可辨。这本书来对我而言,与其说是阅读,不如说在听张大春拉他们家族的呱。我觉得好文章应该是“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一枝花见一世界,一木看到人世浮生。这种文章写来不易,像如椽巨笔在方寸纸间绘仕女望春山,仕女要眉目清楚,山要淡而有影,不能只写意,还要工笔。聆听父亲大概是这个样子的,人伦载着家道国运,三者交织在一起。作者由人到家族,人在家族里行走,家族在国运里颠簸,国运成为远景,淡而有影衬照着人。中国近现代一百多年的历史,就是张氏家族五代人生活的底色。作者无意浓抹那个时代背景,只说家族以及家族里的人。社会就如一场风,无论顺风逆风,人都行在风中,从他们被风吹荡起的裤管衣角间,能看到社会背景的激荡。因此,这是一个家族的琐碎记忆,不是传奇,更不是个人传奇,这是家族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在变革时代家族里的小事。说国、谈民族,这些太大,太远也太深,回来说家族还是要说人。人们往往说人类是社会的主题。其实,这话太高深,也太空洞,单个的人放进社会,就如显微镜下的细菌,无足轻重。只有把人放到小的更为局限的环境,比如家庭里,才能感觉他的大,犹如小孩仰望父亲,发出高山仰止的感叹。张大春在聆听父亲一书中的表现大抵如此,后辈仰望先辈,仰之弥高。没有这些具体的先辈就没有自己,他们是根,张大春循着根系一路上溯,在张氏家族生发出来的庞大树脉上追寻自己的高祖、曾祖、祖父、父亲以及父亲的同辈和朋友,最终寻到逻辑上的自己,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我从那里来,到何处去。书的创作过程,也就是作者寻找根系的过程。因此,在聆听父亲里我们看不到主角,又都是主角,你(未出生的孩子)是个听故事的人,而“我”是个讲故事的人;我们是故事里的人,又都是寻找故事的人。逻辑上的张大春包括肉体和灵魂,缺一不可。肉体是父母赐予的,灵魂虽然受到外界的各种影响,但我们接受的来自父母、家族的思维方式,一直是灵魂的基石。从启蒙开始,我们就在学习父母经验论的模仿中长大,然后再接受他人的思维方式。这种最初的习惯最难更改,张大春就在书里再三提到曾祖母的家规:“饺子,猪肉馅儿的要和韭菜,牛肉馅儿的要和白菜,羊肉馅儿的要和胡萝卜。”这与其说是曾祖母的家规,不如说是曾祖母的认识,一代一代通过祖父、父亲传到张大春这里时,生活常识就成了天经地义的公理——最后转化成哲学的思维方式。每个人的习惯、思维方式的一招一式都有来头,来自父辈们的先验论。这些先验像琐碎滑稽的噱头,却是一个家族本色的精魂。人就在这种滑稽的精魂中成长,在潜移默化中继承着这种无厘头的精魂。当然,在这个出过读书人、出过生意人以及伶人的家族里,还有另外一些精魂,比如旧国学的对联、书法、胡琴、戏曲诸如此类——属于民族精神的魂魄。张大春说这是写给未来孩子的书,我以为他的读者应该是三十岁外的人。人到了这个年龄有了责任,也有了沉思与反顾;曾经潜移默化得来东西,渐渐的化成审美的思维定势,在沉思与反顾中释放。张大春的沉思与反顾里还有父亲的乡愁。父亲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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