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在说话(1 / 1)
树林和季节一起走进了秋,我在秋天走进了树林。树林和人类一样,也有历史,也有故事,也有百态,还有表情和情绪。尽管我们不懂或不屑于知道,但我相信有的。林中树木的悲哀是它们贪图热闹,长在了一起,像中国的十三亿人口。要在有限的空间存活,就要学会搏杀,争阳光,争养料。必须拼命强壮自己,不断地向上生长,拼命地去抢占有利地形,甚至残酷地去挤别人,遮挡别人。用“适者生存”的漂亮借口,使一些弱小的、苍老的、病困的同伴无法偷生,含恨死去。林中的天空是残缺的,枝枝桠桠横亘头顶。正午浓密的阳光洒向树林,就象桑叶进入蚕笼,不一会就被树木蚕食得几近于无。那星星点点的碎渣养不活那些挣扎着的生命,最下层植物的命运就象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一样,注定就是用来做别人养料的。林中的天空实际是属于强者的,永远都这样。“生命生来都是平等的”那只是一个漂亮美丽的童话,在树林中,你才能知道那句话是多么地脆弱和不堪一击,像破碎的鸡蛋向石头要求平等和讲解公正一样。树和藤也许是林中最缠绵,最具戏剧性的一对,它们演绎的永远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你可以把他们当作伟男子和柔女子的爱情,也可以看作是生意场上的合作。有互相帮助,互相支撑的友好,也有互相利用,互相折磨的痛楚。林中有共生共荣的模范夫妻和战友,也有惨不忍睹的亲情、友情的背叛和两败具伤。有生机勃勃,焕发着生命活力的树与藤,也有被藤缠死的树,被树遗弃而惨死的藤,还有抱在一起走向死亡的树与藤。它们一定有很多经历,有很多故事。曾经的美好合作,曾经的共担风雨;曾经的明争暗斗,曾经的背信弃义;曾经的相互摧残,曾经的残酷杀戮。这些对树愉快不愉快的记忆,已经被永远尘封了。但裸露的躯干在我的眼前,好象是某种惊心动魄的启示,不忍猜度和回首。林中枫树的形象是最具特色的了,整个春夏都是默默不语,一色的绿,淹没在树林的深处。但秋天来了,它不甘寂寞,一树的叶子,深绿、淡红、火红、浆红,红黄,不断的变化,书写着“层林尽染”的美丽。那种集于一树的灿烂,那种多彩,你不知道它是在张扬生命,还是在显摆自我;是在辉煌谢幕,还是在泣血控诉;是在决然离别,还是在惜惜挽留。让人在感叹“夕阳无限好”的同时,生出“只是近黄昏”的哀愁。
银杏的多情是最值得称道,那满树的黄叶,像花儿般地绽放在枝头,虽则苍老无力,但却依依多情。那种不忍离别,终生相守的表情使人顿生感动,深思良久。还有那一片柳树,顶满头的柔枝,串起片片月牙叶,随风摆动,无限的温柔。尽管满是皱纹的身上布满了虫眼,写满了沧桑,但它的面容依旧是婀娜多姿,充满深情。这是一种能克刚的柔美,一种容易忽略的坚强,当然也是一种隐藏和伪装,是一种可怕的诱惑,是一种典型的生命状态。那些斜长着的树木也是很值得注意的。它们扭曲了自己的躯干和灵魂,在树林里挣扎地占有一席之地。你不知道它们是力单的无奈,还是是聪明的求生;是一种委屈的求全,还是一种坚强的抗争。这种树是可怜的,因为他们活得艰辛,是一种弱者。这种树有时是可憎的,因为它们活得不坦荡,没有原则和尊严,象靠钻营活着的人,它为活着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出卖,什么都可以放弃。它们有的是邪念,所以它们是可怕而危险的邻居,你要警惕它们的弱小。还有那些缀满一树落寞叶子的树,你能读出它悲哀无奈的表情;那些年代久远的树,无力地承担着古枝败叶,在秋风中无泪地哭;那些枯死多年的树,无枝无叶,一身孤独,任凭风的蹂躏,雨的摧残,让我不忍卒读。最无情的是秋风秋雨,它让生命遭历劫难;最残酷的是生有一双发现树林表情的眼睛,它让我对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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