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 第47(2 / 3)
人捧着笔墨过来时,舒澜风心情激动,揣着臣子伺候主君的本分,当即往前去帮忙,
挽起袖子,正要研墨,一股熟悉的活络油药香窜入鼻尖,人登时便僵住了。
裴钺也没料到舒澜风会来伺候笔墨,脸色微不可见地抽了下。
他刻意站得远一些,便是想避开舒澜风,殊不知千万万算,老天爷还是不放过他。
舒澜风脑子如遭雷击, 这墨无论如何研不下去。
先是行宫得到万众瞩目的特殊优待,又是出动锦衣卫太医院救他妻子于危难还有那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靛蓝缎面腰封,以及这一身怎么都挥之不去的活络油药香
每一桩事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可这么多迹象凑在一块,舒澜风很难不怀疑。
他偷偷抬眼打量端坐在案后的年轻帝王, 模样俊美, 举止内敛, 在朝中刀起刀落, 在疆场信手由僵,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男人, 竟然跟自己女儿
舒澜风不敢想下去, 心中更是如绑缚了一块巨石,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他愣是凭着多年为官的敏锐给强压下去。
手往下一扶,捏住墨锭缓缓朝一个方向研动。
他没吭声。
小内使替裴钺摊开绢帛, 又奉上朱砂玉笔。
裴钺接了过来, 悬在手中。
他瞧见舒澜风眼底的惊愕一闪而逝, 昨夜舒澜风本已生疑,眼下怕是断定, 裴钺这辈子都不曾像此刻这般窘迫, 与人家女儿偷香,被对方捉个正着。
裴钺的眉目是低垂的, 在舒澜风看来, 他依然保持着一个帝王该有的高深莫测。
可舒澜风实在是憋坏了,趁着裴钺还未动笔, 咬着牙涩声问了一句,
“陛下这是受了伤?”
裴钺手中朱笔一动, 不知为何,他竟是在舒澜风语气里嗅到一丝冷讽,
他目光依然定在绢帛上,神色毫无起伏,回道,“今晨习武不小心扭了一下胳膊。”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开始下笔。
他完全可以当场承认,并与舒澜风表明娶舒筠之心意,可是一旦承认,无异于告诉舒澜风,他私下与舒筠已暗通款曲,即便这在一个帝王身上并不算什么大事,可他还是不想给这位老丈人留下任何把柄,更不能给他质问舒筠的机会,舒筠面儿薄,定要哭坏身子。
舒澜风听了这话,并未好受半点,裴钺表情越没破绽,他心里越发笃定。
可是笃定之后呢。
无论帝王在不在理,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女儿非入宫不可。
舒澜风绝不可能将娇滴滴的女儿送入这吃人的皇宫,那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趁着皇帝还没有下旨,想法子应对。
于是,舒澜风关怀一句,将墨研好便退去一旁。
君臣二人各怀心思,均又默契地没有挑明。
孙祭酒听闻皇帝受了伤,提了个心眼,愣是细细问了缘故,又恳求皇帝爱惜身子,裴钺含笑应付几句。
一封手书写好,递给舒澜风,舒澜风双手捧上,仪态恭敬地挑不出半点毛病。
“臣告退。”
望着舒澜风二人渐退的身影,裴钺心底募的一空,舒澜风的神情没有半分女儿得到皇帝宠爱的欢喜,哪怕一丝丝荣幸也没有,意味着舒澜风不想让舒筠入宫。
裴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较棘手。
舒澜风这一夜并没有回府,他喝了几口苦茶,打起精神留在藏书阁继续查阅文书档案,将所需书目单独摘录出来,回头交给小内使帮他找书,他忙个了个通宵,直到天蒙蒙亮,雪彻底停下来,他方收拾行装离开藏书阁。
出宫时舒家的马车已在西华门外等他,舒澜风心情沉重上了马车,双手交合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一夜未睡,他身子极为疲惫,只是意识却无比清醒。
皇帝刚提拔妻舅入京,彻底改变了三房与苏家的境遇,这不吝于再造之恩,可若这是以女儿幸福乃至性命为代价,舒澜风不答应,他相信若妻舅晓得真相,也定与他一般抉择。
无论如何,赶在皇帝下旨前,他得搏一把。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当当抵达舒家大门,舒澜风下车时,一股寒风扑鼻而来,他环顾四周方发觉,在这样一个阖城封冻的时候,舒家前面的巷子居然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舒家下人是什么秉性舒澜风还算清楚,能一路畅通无阻回府,定是皇帝交待了兵马司,预先给了舒家行了方便。
舒澜风摇着头下了车,先去后院给老太太请了早安,随后回到三房,路过穿堂,他下意识往舒筠院子方向瞥了一眼,问守门的婆子,
“姑娘呢?”
婆子回道,“姑娘醒了一会儿,晨起喝了粥又睡下了。”
舒澜风不言,至正院沐浴洗漱回到房内,已是巳时三刻,苏氏早就醒了,靠在床榻给他做袜子,舒澜风担心她累着,劝道,
“筠儿给我做了不少,你就别费这个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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