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 39(2 / 3)
大一些的声响,但一切努力却是徒劳无功,他残缺的手指从来没有任何的时候显的更加笨拙无助,再说,他的手臂有伤,导致他无法真正使力。
叮…
钢琴发出的柔和乐音几近嘲讽。
他收回手,呆坐了一阵子。
噹───!
钢琴发出很大很沉的重响,父亲猛的站起身,他的脚不好,唯有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倚在钢琴键上他才得以站起身来。
拖着脚步,他稍稍的朝钢琴走离了几步,然后停佇,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瞄准。
砰、砰、砰、砰、砰───!
疯狂的射击,对着那钢琴。
喀、喀喀。
就算已经没了子弹,父亲还是不停的扣着扳机,无法停止。
同时,我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响,像粗刮的金属相互摩擦的怪音,让人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直冒,好一阵子后,我才明白声音从何而来。
父亲在笑。
一边扣着没有子弹的扳机,一边笑得不可仰抑。
我不知道二叔是什么时候衝了进来,把我跟解子扬带走,但是我知道,自始至终,解子扬都用一种相当悲哀的眼神看着我父亲。
──嘿、嘿嘿嘿、嘿嘿…
我还记得,父亲当时的笑声,有多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想到二叔居然把这架钢琴留了下来,还做了修復和保养。
我的手指轻轻的抚过一道一道的弹痕。
看着钢琴上的洋文书和照片,我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坐在钢琴和琴椅之中,而是身置一个孤寂的墓塚。有些东西已经逝去,再也寻不回,只由这些被埋葬被弃下的物件,组成极度残缺,却极度深刻。
顺手取了一本洋文书,那是euripedes的悲剧合集。展开书页,充满了笔记和记录,父亲在他喜欢的句子上留下各式各样的记号。
我突然感到陌生又茫然。
稍早,听着二叔重述过往,三叔简洁的解释,与潘子短暂的谈话,这些和家人的互动是我长久以来认定不可能再有机会发生的。
但一切却都发生了,那么自然又那么出乎我意料之外。
这样的经歷让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好似虚假,一点都不真实。
上一秒我以为有一天我还能见到解子扬,下一秒我却发现他早在十几年前就死透了。
上一秒我还在枪林弹雨里面生死相搏,下一秒我却在吴家的势力范围里被保护的好好的。
上一秒我一度以为我真的要跟所有人永远的断绝关係,下一秒我却在茶香烟雾裊裊中,听二叔重述一个经歷。
我觉得好矛盾,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曾经可以很清楚的划分心中爱与恨的那一条界线,现在却越来越迷茫。
因为亲眼看到了,因为亲身体会到了。
就算我再怎么不原谅他们,就算我再怎么不认同,就算我觉得身边的一切就像梦一样虚幻。他们却在这一场幻梦中,真心诚意的为我付出。
因为我,他们哭,他们笑。
因为我,他们受伤,他们痛心。
是谁露出悲凉的神情,是谁背过身去的影子看起来如此寂寞?
有人跟我说过,浮生若梦啊…
是啊。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抓紧每一秒鐘。
我不会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遗忘。
但是同时我也不能再这样任性的残忍下去了。
手上的书本无意识的展开到一页,那是euripedes的名作《medea》。伤心欲绝的medea被丈夫拋弃,面临永远被放逐的命运时,她看着即将和自己分离的孩子们,落泪。但孩子却还是天真的对着她微笑,对于降临在他们母亲身上的悲惨命运一无所知。
medea:
dearsons,whyareyoustaringatmeso?yousmile
atme---yourlastsmile:why?
(亲爱的孩子,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对着我微笑,最后的微笑:为什么?)
父亲在这里划上双底线。
匆匆忙忙的閤上书本,我将书归回原位,心里有一股不安,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父亲极度私人的某个层面。
突如其来的,我心中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被击溃了。我重重的倚到钢琴上,不顾它所发出的不和谐声响,我将面孔深深埋进手掌,在几乎无法承受的悲伤之下,内心感到一阵阵的抽痛。
我啊,是多么的残忍…
作者註:
《小狗圆舞曲》是俗称,正式的名称应该是《降d大调第6号圆舞曲作品64之1(waltzindflat,op.64no.1)》,为萧邦(frédéricchopin1810-1849)晚期的作品。据说是萧邦回忆起以前女友乔治桑的小狗在房间里追着自己的尾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