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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底。”她捧起郁溪的脸,指腹轻擦过额角缝针留下的疤痕:“别看见这样的阵仗就被吓到,说穿了,不过就是钱和势,你若不贪,他们也不能把你怎样。”

“所以,小孩儿。”江依挑唇的时候柔似春柳,柳是折不断的,透着韧:“无论温老先生跟你说什么,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我在这儿等你。”云映在她脸上,变成风,云淡风轻的意味,好像十七岁时候,她也曾这样跟郁溪说——

“小孩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姐姐给你兜底。”

******

郁溪定了定神,被人引着往书房走。

温涵空站在楼梯上等江依,做饭阿姨正在跟她说:“上次订来的燕窝,品质不太好,细细碎碎没法吃。”

换来她淡道:“扔了就是,一口吃的而已,不是什么要紧事。”

郁溪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温涵空第一次出现江依身边,就引起她好大一番在意。

因为温涵空身上,有股气定神闲的劲头。

温涵空可以轻描淡写的说:“一口吃的而已。”

刺得郁溪想笑。

就为一口吃的,她小时候还要到表弟碗里去抢,不然的话,她知道正长身体的自己深夜会被饿醒,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原来自卑是根扎进心底的刺,随不好的童年长进肉里,不是长大后买几件好衣服、卡里存多少钱就能剔除。

温远坐在巨大的黑檀木书架之下,像儒雅君王,仍带给人强烈压迫感。

招呼她:“坐,喝茶么?”

又是茶。

郁溪直道:“我喝不懂茶,想来你找我,也不是喝茶的。”

温远带着点笑意,那神色却分明对郁溪急躁的性子并不满意。

“我的确有事想跟郁小姐谈。”

递上一张照片:“这是我儿子,二十三年前,在一场滑雪事故中去世了。”

郁溪没接,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有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眸子,黑白分明,清冷倔强。

果然温远道:“上次我外孙女温涵空,跟郁小姐有一次偶遇后,就起了疑心,我们想办法拿到你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郁小姐,你的确是我孙女无疑。”

郁溪脸色很冷。

想办法拿到她头发,怎么想办法?理发店、用过餐的饭店、衣物干洗店,并没有事先来过问她想法,背后无所不用其极。

她反问:“是又怎么样?”

温远反而一怔:“郁小姐,你不想回家么?”

“为什么我出生时,不在这家里?”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了。”温远叹一声:“你妈妈是个很有天赋的艺术家,从小山村考出来,满身的才华藏也藏不住,我儿子就是为她才华倾倒。”

“很快你妈妈怀孕,他俩打算结婚,可当年,他们都年少气盛,又都是艺术家性子,免不了争吵,加上你妈妈又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会给她太大压力,束缚她自由。”

“所以,她跑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我们找了她多年,直到我儿子去世,仍是一无所获。”

“可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忘了你们,阿涵一见到你,我们立即着手安排亲子鉴定。”

郁溪笑了声:“这话说得太假。”

“若真想找我,我为航天院拍的那些照片挂得满街都是,何必等到温涵空见我?”

温远顿了下:“郁小姐,我们这样的家庭,也自有苦衷。”

“如果你只愿说这些场面话,”郁溪无论坐在哪都挺背直肩,像棵刚直的树:“让温涵空来跟我谈。”

温远思忖后妥协:“也好吧,也许你们年轻人更好说话。”

坐到温涵空茶室,坚持让江依留下。

开门见山问:“为什么突然想找我回来?”

如果不是温涵空主动,完全可以把偶遇她这事按下不谈。

温涵空瞥她眼:“你戒心重,像野兽自保的本能,我跟你说实话,你反而更好接受。”

“是这样,温家太爷快要去世,外公生意做得再大,跟整个家族财产比也是九牛一毛。事关遗产分配,偏偏我们这位太爷,不喜欢商人,倒喜欢学者,你说找你回来是不是正好?”

“你只需做一件事,就是改回姓温,然后去陪伴老人家临终一段时日,拿到遗产回来分配,我有多少,你就会有多少,绝不因你这些年流落在外,或者你妈妈其实没跟我舅舅结婚,而有任何偏袒。”

“你怎么说?”

郁溪望着桌上茶具,微微透光的清透材质又不知价值几许:“我想问个问题。”

温涵空理理中式长衫衣角,在膝头铺平:“好,你问。”

她端着气定神闲,料想郁溪问的一定是遗产价值几何。

那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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