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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本该是一天下来最热闹的时辰。
街道上本应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今日的西南关,却显得异常的静谧。
冬风吹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不免显得萧条许多。
方寻雪披着一张大氅,翻身跨上狼背,身后八位当家的各自翻上马背,谢书辞的马车落在最后面,一行人在店小二热泪盈眶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往西南关最后那道关门。
“各位喝够了吗?”方寻雪在前头问道。
“喝够了!”
“吃够了吗?”
“吃够了!”
“睡够了吗?”
“睡够了!”
“那咱们……”方寻雪的声音停顿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坚定沉稳:“……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前方只有九个人的队伍却浩浩荡荡气势恢宏,竟也可与百万雄师匹敌一二。
来时仍有几十人的松九营,在今日,只剩下他们寥寥九人,可气势却丝毫不减。
大王拉着马车和仙鹤并肩而行,它茫然地看着前面的九个人,觉得好奇怪,他们到底再说什么啊?
马蹄声在空荡的大街中如同雷奔一般。
西南关的百姓仿佛有默契,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街道上,送他们最后一程。
他们大约是清楚的,这群可恶的土匪兵,不愿意看见他们的眼泪,也不愿意被他们簇拥。
“老三,你说那小王爷以后会不会想你?那日我们出行,我还瞧见他偷偷躲在城门后边儿掉金豆子呢。”一个挎刀大汉调侃道。
谢书辞还记得,松九营的三当家掳了个小王爷回家给自己当说书先生,还被皇帝责罚了。
“他盼着我死呢。”
谢书辞掀开幕帘,说话的是一位体格健壮棱角分明的男人。
一群人仿佛没有意识到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依旧侃侃而谈、谈笑风生。
最后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行人哼唱起了一首朗朗上口的曲子,谢书辞细听了一下,发现唱的都是男男女女床笫私事,就跟一群登徒子似的。
一路离开集市,他们的曲子都没有停下来过。
在淫词浪语的歌声中,谢书辞听见了身后的大街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恸哭声。
寒风吹动他们的衣袍,迎着半空的朝阳,惬意地哼唱着小曲儿,一步一步靠近西南关最后的那道城门。
在城门之外,就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东离无数雄师。
“停。”
走到城门前,最前方的方寻雪抬手叫停了众人。
他驱使着行铁折身走到谢书辞的马车旁。
大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跺了两下脚,眼里含有水光,等行铁和方寻雪走近时,它立刻凑到行铁身边,不安地用脑袋去蹭行铁的脖子。
“嗷!”
狮虎……
行铁回应了它一声,大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方寻雪看向谢书辞,柔声道:“公子,此处就是西南关。大齐西南方最后一道关卡,请你和小公子在此地等候片刻,待东离撤兵后便可直接离开。”
谢书辞看了他一眼,“好,谢谢。”
方寻雪点了下头,又朝谢书辞笑了笑,说:“书辞,没想到在最后的时间里还能认识你,我既觉得幸运,又觉得可惜,但最多的应该是幸运。”
谢书辞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
方寻雪失笑,又道:“我听说,你的经历都会被记载在一本异闻录上面,九州所有人都会传阅这本书,这一段经历,会被记载下来吗?”
谢书辞心脏堵得难受,“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的。”
“太好了。”
方寻雪转过身,看向前面的八个人,高声喊道:“诸位,拿好武器,咱们该上路了!”
“是!”
谢书辞怔愣片刻,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们还要反抗?”
方寻雪回眸一笑,眼神仿佛初雪融化,“是啊,既然横竖不过一死,那也要死在齐国的疆土之上。”
他风平浪静的一番话,却像是一道风暴卷起了谢书辞身体里流窜的气体,他注视着方寻雪的眼睛,感受到了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战栗。
谢书辞无法形容这一句话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他松开抓着方寻雪的手,身形恍惚了一下,险些跌下马车,身后萧寻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回了车厢里。
“诸位,该出关了。”
“孙子,爷爷我来了!”
城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马蹄声疾驰而去,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轰隆!”
高墙之上,一声鼓啸震破苍穹。
谢书辞抬眼看去,城墙之上,数十位士兵擂动战鼓,随着松九营诸位不断远去的身影,谱成了一首高昂悲壮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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