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决心(3 / 3)
过了许久,曹操估摸着水该冷了,刘备还没出来。
他于是靠过去,“玄德,怎么还没洗完?水都凉了!”
他状似随意地从屏风缝里看去,就见兰汤潋滟,刘使君坐于其中,恰如三尺寒泉浸明玉;乌发光滑如绸,湿漉漉粘着颈项;皓月般的面庞也湿淋淋泛着水光,面色却苍白,一双剑眉间也不复往日英气,只笼着浓重的哀愁,端的是惹人怜爱。
曹操忙扭过头去咳嗽一声,又喊到:“玄德,玄德?”
刘备终于应了一声,就听见水声哗哗,那人跨出浴桶,草草擦干身体就披了衣服出来。
他皮肤上仍蒙着水汽,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头发不擦干怎么行?”曹操责道,拉着刘备坐下,取毛巾来给他擦头。
刘备仍没什么反应,任他擦着头发,只垂着眼睛坐着一动不动。
曹操皱起眉头,“玄德,还在生我的气?”
刘备一字一句道:“备只知,天下爱父母亲人者,非唯司空。”
“你果真还在怨我。”曹操丢下毛巾,抓住他的肩膀扭过来,怒道:“就为些该死的反贼、贱民?”
“他们是人,是百姓,是我大汉的臣民。他们不该死。”
“行,你想为他们再忤逆我一次?我已忍了你一次,再不会忍第二次了!”曹操气极反笑,揪住刘备的衣领,“刘玄德,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败军之将,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我做什么,还需你来置喙?”
刘备没有答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得很么?”
曹操本想再嘲讽几句,却见刘备颊上浮起不正常的酡红;一摸额头,滚烫;原来是发烧了。
他无奈摇头,火气也消了,只得让刘备躺在榻上,命军医过来瞧病。
之后这几日,帐内都被炭火烧得十分暖和,本有些单薄的床被都加厚一层,刘备却常常感到寒冷。
酷烈的腥臭味仍在他鼻尖萦绕,一闭上眼,就看见无数形容凄惨的尸体在火焰里烧得毕剥作响。他烧得晕晕乎乎,一个接一个地做噩梦,时时地发着抖。
曹操常忧虑地握住他满是冷汗的手,却只会让他感到更深的寒冷,跌入更深的噩梦。
但在浮沉的意识里,刘备一遍又一遍想着。
——我此生注定与你势不两立,曹孟德。我终究会离开,与你为敌,尽我的全力阻止你。
但现在还不到时机,还要借曹操之手除去大敌吕布。勉在虎穴暂栖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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