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5 / 5)
淡灰色的眼睛变得一片通红,由于中毒,皮下的热血禁不住一阵一阵地沸腾,大蚕蛾是虫类里嗅觉最灵敏的分支,现在空气里漂浮的诱惑而刺激的味道虽不明白是什么,却导致他的大脑不断发热,甚至还猛地点了把火,不停地以理智灼烧。
红眼的虫雌或许也感受到了这种天性的冲动,他舔了舔唇,不暇思索道:“好,准备好刀子,我们沿着脚印踩进去。”
说完,他们忽略了许多令人齿冷的东西,从泥地的脚印上踩过,却不过几步,陷进了大雨泛滥荒野后沉没于地的水洼里。于是,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踉跄地拔出腿,使步伐迫促,难堪至极地向前迈进。
走着,走着,雨敲打在身上,也不再有任何寒凉的感觉,雨丝像针扎进毛孔,从皮肤到内脏都变得沉重而麻木,他们仿佛成了两具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行尸走肉,仅有面目越发盲目癫狂。
越近,那种毒一样的气味越发强烈,致使虫族本该坚毅的先锋军丢盔弃甲,像两条狗,即使跌倒了在爬,也始终要离得更近些、更近些,近到能兴奋难耐地趴到木墙上,伸出湿滑而恶心的长舌。
他们抬起化为原形的复眼,眼睛已经彻底忽略一切,再也看不到毒欲之外的大雨了。
***
祀堂内,孑还是捡起了那张贴地的纸钱,但他的目光早早从木板移到被惊醒的边北身上。
他平和地说:“请您到我身边来……”
边北反应迟钝地回应,“什么?”
“请到我这里来,不然要来不及了。”他说得很好听,依然没有什么行动。
“请您走过来。”他伸出手,再次重复。
边北讨厌做木偶,直觉也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他怀疑地看向木墙,非但没有迈前一步,反而转过身。等不到他看明白,墙壁轰然一声炸响,他睁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气流夹杂着大块的木板碎片几近砸到他的胸腹上,让他向后一个踉跄,直接向地面砸下去。
一直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的头皮炸了起来!
边北后倒的动作像在放缓,意识仿佛过了悠久的时间,他全身一直在颤抖,连腹部疼不疼都没了知觉,大脑的所有思考全部集中在——那是两只长着刚毛的怪物!那是怪物!它们到底还是出现了!
失去理性的怪物保持着人形,布满裂纹的脸上却有着两双或灰或红的复眼,他们背生丑陋的双翼,极致扭曲地紧盯着边北全身颤栗的肌肉。
好可怕。
人类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想要逃跑,脚步却始终僵硬地定在地上,不敢妄动。预感里的恐惧再次堆积,边北的眼前好像彻底黑了,只留意到一道明亮的银光从左到右以弧形划过眼珠,由眼白到眼角,轻轻一闪,‘轰——!’他感受到,雨“倒塌”了,毫无力气地塌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击打浑身的骨骼,刺痛了皮肤,让纸衣下的毛孔一阵摇晃地吮吸。边北的躯壳仿佛被神明捏紧又落空,他抱紧双臂,现下才注意到,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是因为有人用衣袖挡住了他的眼睛。
孑终于出了手,在先前眼疾手快地接过倒下的边北,用手臂抵挡了一开始的那道破开木墙的斩击,他低沉的嗓音在边北耳边响起,“请您扶稳。”
同时,一道无情的声音和他的话撞在一起,“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边北冷汗冒出,忍耐着痛楚,从怀抱里抬头一看,果然,采药人眼里原本流露出一丝暗昧的笑意渐渐沉下。
森背光走进来,高大的影子在地面铺开,像一道宽厚的黑河,插进了青年和买药郎隔了半个祀堂的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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