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情来不可限(下)(3 / 3)
,你说该怎么办吧!”
他年岁比吴荣小上许多,常爱用这样撒娇的语气同他搅缠,偏又生得风流俊秀,一双含情眼又大又亮、顾盼生姿,叫人忍不住心存爱怜,往往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缴了械。
吴荣一看他这样便知是动了真格,心中直呼要命。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恭谨细微的敲门声,原是仆婢受吴荣吩咐,听见动静,送了饭食过来。
“这事也不难,”吴荣灵机一动,挥退婢子,将漆碗端在手中,舀起一勺麦粥吹了吹,送到慕容靖嘴边,“先用膳,吃完了我告诉你。”
慕容靖皱着眉头,将信将疑:“你哄我呢?”
吴荣索性把粥碗塞他手里,直起身来板着脸道:“你不信?你还真别不信,他那口音一听就是江南人,一脸的书生气;如今中原遍地流贼,又是寒冬腊月,他还这么不要命地往洛都跑。我猜啊,十有八九是个有公差在身的上计吏。”
听完这番有条有理的分析,慕容靖眼睛一亮:“真的?”
吴荣歪着头“嘶”了一声,屈起两指抬手往他脑门上一敲:“我虽然也没什么大出息,好歹这典客丞也是凭本事真刀真枪干上去的!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早被人拍死在岸上了。我明日就去大鸿胪那儿给你查查有没有这号人。你赶紧吃饭!”
慕容靖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连眉梢都在往外淌着喜色。他腿脚有伤不便折腾,只好退而求其次,侧身勾住了吴荣的脖子用力地来回摇晃,贴在他耳边甜滋滋地卖乖:“谁说吴丞没出息?我家吴丞明明最能干了!”
“行行行……先放手!”吴荣气喘吁吁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摁回床上,没好气道,“我可得先和你说清楚,这只是我的猜测,别到时候找不着人你又在我跟前要死要活的啊!”
“不会的,我相信你!”慕容靖眼睛眯成两弯新月,黏糊糊地朝他笑道。
他昏迷了两天两夜,腹中饥肠辘辘,一碗热腾腾的麦粥很快见了底。
吴荣接过他手里的空碗,刚要起身准备离开,忽听得慕容靖在背后悠悠问道:“吴丞,你为什么不回山里找我?”
若是他们及时回城带上猎犬进山搜救,自己不至于被困在山里这么些天。
吴荣动作一滞,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以为你逃了。”
慕容靖浑身一震。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人面前露出了马脚……
“你以为你那点小动作逃得过我的眼睛?”吴荣索性转过身同他面对着面,淡淡瞟了他一眼,“中原的官吏能在一个位置上待十年二十年的,个个都是人精。你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够看的。你特意支开我偷摸干的那些勾当,我都差人盯着呢。”
慕容靖脸色煞白,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年、在他心目中如兄如父、亦师亦友的中年男人好像瞬间蜕去了一层从头包裹到脚的外皮,变得令他无比陌生。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抓回来?朝廷若是发现了,你会受罚的。”
吴荣沉默地看了他许久,长叹了一声,摇着头苦笑道:“你看这朝廷,哪还有朝廷的样子。我没什么德行,人也懒,没能教会你经天纬地的本事,也给不了你什么好前程。与其看着你跟我耗在这虚度青春,不如放你归乡;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变,兴许还能在这乱局之中谋得一条生路。只是到了那时,还望你莫要忘了这滴水之恩,善待我汉地百姓。”
而后他耸了耸肩,不无遗憾地嘲谑道:“谁知你不但没跑掉,还落了一身伤回来。”
慕容靖又羞又愧地垂下头。
吴荣呵呵一笑:“好好养伤。待我替你找到那人,你们俩趁早离了这是非之地,远走高飞吧。”
伴着一声吱呀轻响,明亮的天光自房门张开的缝隙中泼洒进来,在地面上铺出一小片白晃晃的霜华,又随着门扉的快速闭合被尽数擦除。
慕容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后躺倒在床上。他直勾勾盯着头顶的素白床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最后干脆扯着被子潦草地蒙住了头脸。
一阵断断续续的低泣从锦被底下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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