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幻境(2 / 2)
路说明,又分了茶给他喝。
小贩是卖布的,喝完茶,从背篓里拿出一件喜服,说无以为报,将喜服送与他。此举属实怪异,琴雁柳当然不受。小贩道:“此裙有大功效,能保人虽死犹生,阴间鬼不收,阳间法不管。”
琴雁柳固然不信,赶他走。
小贩又言:“总要报答你。你说个愿望,我替你实现。”
琴雁柳怕他纠缠,指着屋旁的飞瀑道:“我要这水逆流,到来处去。”
“我只许你一个愿望,你想好……”
“就是这个。”琴雁柳不耐烦。
小贩只得走到飞瀑边,捡起枯藤轻轻抽了流水三下。顷刻间顺水逆流,一条水晶帘飞入天际,渗进云里,不多时下起雨来。
雨水打在琴雁柳脸上,他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琴小公子,你若还要许愿,进镇子往东边走,打听卖布的渡部,我只待两天。”
黄秀才已认出这小贩,忙问琴雁柳:“你还是求他帮忙了是吗?”
到此,琴雁柳不再有心情同他玩笑,喜色与傲气也尽数消失,只余满腔愤恨。他的身子在颤抖,神色中有惧怕。他拉着黄祺业转到卖布郎门前。
“我说我要世人承认我与醒川如承认寻常夫妇,他说代价太大,不做;我又说只要能让我与醒川厮守终生就好,他说除非我待他作丈夫,侍奉十年,我不依;我再退一步,说无论我二人未来如何,只求陪伴彼此身边,他说这个容易,不必十年,一夜便可换。”
“你换了……”黄祺业对上屋内琴雁柳的视线——那个琴雁柳正失神地望向窗外。他在想什么,一会儿浅浅地笑,一会儿目光又跌进屋内闷闷地哭。
“我换了。”琴雁柳咬牙切齿,“临走时他说他喜欢我,所以把喜服送给我。他说‘万一派上用场’,我信了他口中的‘万一’,现在才知道,这是必然!”琴雁柳贴黄祺业很近,问:“他也来找你了是吗?不能信!不能信!他是在下饵钓鱼吃肉,见我今日,便知你的明日!”
琴雁柳眼中黑雾渐起,黄祺业吓得连连后退,坐在地上点头。
又回林中屋,琴雁柳光着身子被人捉起来。原来是何家找上门要人,看琴雁柳浑身淫迹便知何鸣钟定是宿在他这里。
“他常往外跑,姨父姨母早起疑心,所以给他说了亲事,他不依,跑到我这里来,说要与我浪迹天涯。”琴雁柳说到这里真觉得很好笑,连连讥讽,“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我才被他干昏在床上,又被他父母光着身子捉起来,我真是立刻就想死。”
“他……他给你摘杏去了。”黄祺业指向后方林子,何鸣钟兜着杏慢悠悠走来。
那边何家人突然骚动。只见一袭红影冲过来,黄祺业被奔来的红影对穿,周身一震,何家人丁紧追,他来不及挪脚,琴雁柳顺势扯了他一把。
“往哪里去?”
“悬崖!”
这两日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时大时小,不知不觉已淹了好几处低洼的田地。倒时令的雨叫人苦不堪言,此事好像不归天管,不归地辖。岂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盆洪水已聚在山坳……
“柳郎……停步,停步……”何鸣钟追上来,家丁把他按到,将他双手五花大绑。
“我这才知道,原来不止他有亲事,我也被说了婚。姨妈亲手把我从我爹手里捞出来,怎么能狠心又把我推回去?”琴雁柳面朝黄祺业,眼前人与悬崖边的人重叠,“此裙能保人虽死犹生,阴间鬼不收,阳间法不管。”
“……不就是孤魂野鬼?”
“我做了鬼才知道啊!原来就是孤魂野鬼!飘荡在虚无境,无人问津。”
“除非有人招魂……”
“对,除非有人招魂!”
黄祺业想起那封信,何公子叫他寄给“柳郎”又无地址的信。
“他的病也非因我而起,他是为了与我团圆,染上病,叫上人装神弄鬼,躲到这里来。哈哈哈这应是渡部的主意!那两个蠢和尚就是搭在何鸣钟与渡部之间的桥,拿命赚钱花,愚蠢、愚蠢!”
“庙是何家出钱修的,那都不叫庙,你真正见过里面有神像佛像吗?那是他预备的风流窝。和尚也是假的。他让你备香烛不是给庙里用,是给我点。那莲花坠子你见过,我尸骨无存,便只好用乳牙。从他来这里的那天起,他所做的都只为一件事——给我招魂。我与你母亲无冤无仇,为何吓她?只因她喝的药,是用烧信引的火煮的。而刚好那一魂,是我最凶的一魂。”
黄祺业呆若木鸡。
“他重情重义?他带我来,如今又要送我走,参考的都只是他自己的良心。从我跳下悬崖的那刻起,我在他心里就已经死了,我要怎样他何曾听过?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我慰藉,让他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就像他现在说为了你、保全你,如何如何……不是他阴差阳错害死你母亲,你以为……”
“够了!!”黄祺业捧住脑袋,十指抠进发间,瞳孔颤抖,看也不敢看琴雁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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