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物是人非(退却)(2 / 2)
萧信然早就不是以前的萧信然了。
他一路往上走,越是往上,风就越大,气温也越发寒凉。萧信然回首去看封止,许是因为山路崎岖,又或许是师门在即,剑客眉心紧促,心事重重,眉眼间倒生出几分如雪山般的冷冽来。
其实是不一样的,断不能仓促类比。
他的阿止除无可解以外没经历过什么难事,封止的冷大多是孤绝,是木讷,是不善言谈,和方清云的刚正不阿不一样。
他的阿止看起来冷峻,心里却很软,会哭泣会委屈,会依偎会求饶,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没怎么熟悉的时候就是这样,起先是怜爱,随即是欢喜,然后便想撕下那副冷冰冰的假面,彻底侵占他的内里。
柔软,温柔,会挽留般痴缠。
可他真的可以拥有他么?就像封止反复念叨的一样,他真的可以让封止成为他萧信然的所有物么?
当真可以吗?
即便两个人不一样,无法简单类比,可方清云用礼仪教条精心培养的徒弟,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他抽刀出鞘,暴起杀人?难不成大名鼎鼎的磐石剑主还会自甘堕落,与魔道为伍么?
此萧信然非彼萧信然。
那封止呢?在他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之后,他会成为第二个方清云么?
萧信然想着,步伐愈发沉重,心里像是重重压了一块石头。他的隐忧并没有随着与心上人日复一日的亲密变淡,反而日渐加深,时不时提醒他,攀上他的心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种强烈的患得患失的情绪掌控过,这种感情让他有些怀念,他并不讨厌。相反,让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是揭开结果之后的自己。
一旦有了愿景就想要更多,他的阿止愿意接受他么?
封止已经不再害怕无可解的毒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惶恐不安。他可以回到云起山,继续做方清云的大徒弟,继续成为小师妹的好夫婿。倘若他选择回去,封止和莫真和萧信然的一切都会过去,连同那些晦暗不安的日子一起。
如此一来,萧信然只是封止生命中的过客,那些刻骨铭心和歇斯底里都会过去。
就像他和方清云,三人歃血为盟时说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并不作假,烈酒入喉时又有谁想过,五年之后的他们,也会争得面红耳赤,拔剑相向呢。
萧信然很少害怕什么,此刻回想起那些往事,让他不安的也不是心上人的离去。
他接受所有人的离去,包括封止。
让他感到不安的不是那个答案,亦非什么结果,让他害怕的是他自己。
越发壮大的占有欲在他心里反复叫嚣,他在封止身上播撒爱欲的同时越来越多的想要刻印,以前想刻下那些虚幻的记忆和爱慕,现如今,贪婪终于吞噬了他。
他在无数次与封止的欢爱中诘问自己,如果他要走,他会让他走吗?
以往他对问题的答案非常确信,他骨子里的骄傲和矜贵让他做不到放下尊严,让挽留变得不好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再确信了。
他甚至开始想,封止要走的话,他该拿什么阻止他?恩情?歉疚?武力?还是道德绑架?
贪婪,寂寞,愤怒,不甘。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过往的每一次不得回报都在提醒他。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有时又会想,如果将之后所有的血腥场面都推到“莫真”身上,萧信然会不会是干干净净的。
欺骗本身是否也是一种认输?
骄傲如他,一辈子不肯认输。
该解开所有的答案,答案之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倘若得到的还是伤害,他会甘心么?他会不会杀了他,折断他的脊梁,让他再也不能堂堂正正的活?
如今的生活好似一块没有一点瑕疵的美玉,他要毁了它么?
还是让它保留最美的样子?
至少,那些被太平粉饰过的爱欲,还能保证面上的优雅和从容。
倒不如就这样抽身而去。
萧信然想着,回首去看封止,两人目光相对,剑客往前迈了一步,不顾那些外门弟子随时都可以看见,与他十指相扣。
“信然,你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给我讲个故事吧。”瞧见生活了十几年的云起山,封止的心情亦不好受,他终于回来了,他马上又要离开这里了。
有怀恋,有眷恋,有不舍,可是握上萧信然手指的一瞬间,封止就不怕了。
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永远也不会害怕。
萧信然收回那些多余的思绪,从话本里找了个故事出来。听见他开始叙述,宣晴亦是将步子放慢了一点儿。
日出时出发,当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萧信然的故事讲完,三人瞧见一片简洁干净的屋舍,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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