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5 / 8)
段时日,臣斫制了一把瑶琴,明日抱来与阿淅瞧瞧。”
他这样乱用称谓,谌西流也不以为忤,闲话间一双人影已行至东宫殿前,岑怀玠指腹在谌西流手背与腕骨上恋恋不舍地绕着圈,锐利的喉结无甚章法地滑动着,无声暗示。
谌西流并未甩开他。
“今夜有些倦,只许一次。”
“……三次。”
“一次。”
“两次!”
“不做了。”
“别……那就、就一次。”
半幅红绡帐,一夜寒蛩声。
——
御花园。
谌北徵坐在秋千架前,铺了张云母笺,回忆着梦中谌西流孩提时荡秋千的情状,一笔一笔细细描着。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谌北徵回身却见一小宫娥藏身茶条槭后头,头面装点得异常鲜亮,鬼鬼祟祟地探着脑袋往外看,见园中人转过来是谌北徵,面上现出显而易见的败兴之色,怏怏地边拔头上的小素簪边甩着绢帕往回走。
谌北徵:“……”
不多时又有另一小宫娥偷眼过来瞧。
……
循环往复之下,一个时辰内已有十数位或娇俏或活泼或优雅的宫娥、女官甚至内侍完成了从捧心窥伺到大失所望的转变。
谌北徵耳力敏锐,听得见小宫娥对等在外头的同伴低声抱怨:“还以为太子殿下来御花园了呢,却不是。”
“这个时辰,御花园里的年轻男子还能有谁?”
“肃王世子殿下呗。”
“原是他?只我瞧着世子殿下容貌气度倒也尚可。”
“那是你没瞧见过太子殿下,那才……”
交谈声逐渐隐没,谌北徵虽有所猜测,可听他们都是来寻谌西流的,难免酸楚地暗自揣度。
谌西流常来御花园吗……可拾过谁的香帕,同谁说过话,对谁笑过吗?
是和颜悦色,还是冷若冰霜?
“世子殿下……”
一道怯生生的嗓音打断了谌北徵的思绪,出声的小宫娥神情中显然有些发憷,却还是壮着胆双手捧了张胭脂色的薛涛笺出来,诚恳道:“不知世子殿下可否、可否代奴婢将此笺转呈太子殿下……”
谌北徵本就生得与和善差了十万八千里,此刻眼神更是如淬数九寒天的坚冰:“不能。”
“……”
薛涛笺惨遭收缴,小宫娥委委屈屈地抹着眼泪跑开了。
谌北徵画得差不多了,正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起身却见谌西流从另一方向来,身畔还有位抱着瑶琴的高颀男人。
他连忙卷起手中画像,三两下塞进垂胡袖中。
彼时二人也望见了这厢的谌北徵,谌西流受了谌北徵见礼后便指着抱琴的男人道:“礼部尚书,岑怀玠。”
岑怀玠听谌北徵口称“皇兄”便已知他身份,遂躬身作揖:“见过世子殿下。”
谌北徵也不叫起,倒似浑然察觉不到还有岑怀玠在场,只默默望着谌西流。
谌西流没心思睬他,拍了拍岑怀玠:“孤瞧瞧这琴。”
二人拨弦泛音、有说有笑,谌西流到底还记得关照一句:“四弟忙自个儿的便是,切勿因孤而拘束。”
谌北徵低声道了句“臣弟告退”便失魂落魄地离去了,岑怀玠瞥了眼他,状似无意道:“臣观世子殿下桀骜不驯,倒很听阿淅的话。”
谌西流手底七弦琴泠泠如兰泣碎玉,闻言莫名其妙道:“他是皇叔嫡子,孤正儿八经的堂弟,这你也要吃味?”
岑怀玠也不继续借题发挥,只凭着衣袖遮掩轻轻揉按谌西流手腕,关切道:“还痛不痛?”
“……滚。”
——
腊月初三,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宣室殿檐下由教坊司设中和韶乐,门外设丹陛大乐。
皇帝与太子同乘一辇,于侍从簇拥中前往王公百官与外藩使臣分列相候的宣室殿,
中和韶乐作奏元平章,皇帝升座,乐止。
太子谌西流率臣工侍立,头戴十二旒冕冠,玄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纁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外罩乌色羔皮大裘,裘外加裼衣,长身玉立,清贵无匹。
阶下朝鞭三鸣,丹陛大乐作奏庆平章,乐止宣表后,八音复起,礼部尚书岑怀玠为前导官,手扶太子缓而稳地步上金阙玉阶,自皇帝手中跪受四寸五龙传国玉玺。
朝鞭再度三鸣,中和韶乐作奏和平章,以送太上皇帝还宫。
内禅大典已终,登基大典方始,新帝升座,王公立丹陛上,文武百官及陪臣立丹墀下,齐行三拜九叩礼,钟鼓齐鸣,山呼万岁。
冕旒遮住了谌西流的面容,只得隐隐窥见曦光流转的如玉下颌,如神只存留于世的一痕卓然缩影。
“白道萦回入暮霞,斑骓嘶断七香车。
春风自共何人笑?枉破阳城十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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