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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相见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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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晨,寻常百姓家的晨炊刚刚点起,便有一辆华盖马车从太子府驶出,急匆匆奔向了京郊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悠悠停在了一处幽雅的别苑门前,殷无戾掀帘从车厢里钻出,脚一落地便忍不住蹙了蹙眉。

林间的清晨雾气大,湿气也大,他披了身薄寒抬脚步入院中,步履匆匆间竟是难以掩饰的慌张,却又隐隐生有几分怯意。

待绕过几座曲水游廊,眼前豁然是一方临江水榭,这座别院建在山上,引的是山上的活水,仔细去嗅甚至能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乌栖早就在水榭之上等了他许久,或者准确来说,是跪着等了他许久。

影卫的五感胜于常人,几乎在殷无戾出现在附近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殿下的到来,尽管心里早有预料,可乌栖还是无由的觉得心头一窒。

看来殿下这是连早膳都没心情吃,收到他的书信便急匆匆地赶来了——分明已经气到不愿意搭理他,却还是用最快地速度过来了。

殿下是真的想见迟鹤听。

意识到这一点,乌栖暗自苦笑一声,默不作声地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视线里突兀地闯进了一双深黑色的鞋尖和一方玄色衣摆,有熟悉的沉香涌入鼻腔,乌栖不敢抬头,只哑声开口道:“属下揣测殿下的心思在先,私自做主在后,自知身犯影卫大忌,求殿下责罚。”

殷无戾一句指摘还没说出口,这人倒是认错认得痛快,他顿感气结,嘴巴张张合合,愣是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啊,好啊,”殷无戾简直快被气笑了,“看来是本君平日里太过纵着你,才让你越发有恃无恐,仗着本君的宠爱擅作主张!”

“本君昨天是怎么说的,本君有没有和你说过,从今往后我和迟鹤听桥归桥路归路,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谁让你私自去找迟鹤听,你连本君的话也不屑听了,你可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

他等了迟鹤听整整三天啊,不是三个时辰,而是整整三天!就算不愿见最后一面,想和他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也应当给他回个一言半句啊……怎么就能忍心让他枯等整整三天呢?

他年少遇君子,便将一颗痴心尽数系在了迟鹤听的身上,往后所思所想所念皆是这一个人。

知他重礼,分明自小是一个坐不住的性子,却也愿为他改掉一身陋习;

知他面薄,便也愿效仿君子,甘作柳下惠,处处尊他爱他敬他;

知他为迟家所累身心俱疲,便不忍心他再深陷波云诡秘的朝堂,自己堂堂嫡子,明明天性好强不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那时一心想的竟然是退居爵位放弃争斗,好成全他心心念念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当年他痛失母后,像一条丧门犬一样被赶出羽都时,他的鹤听哥哥没来见他最后一面,甚至没有留下一句山高水长,望君切记珍重。

殷无戾当真不怨吗,怎么会不怨?

他在牢里诸事不知惶惶不安,做梦都是迟鹤听守在他身边,待一梦黄粱,等天光乍现时,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听着狱卒骂骂咧咧地一口一个孽种。

他当年有多爱他的鹤听哥哥,入九嶷后的业障便有多深,三千红尘丝扰他修行,想必也是这般的不可教化才让段墨白最终以一句“得徒如此,吾之羞”来定他五年的相伴。

鬼知道他动笔写下那封书信时有多忐忑,太过狎昵徒增尴尬,太过冷淡自伤三分,思来想去才约他今天于羽宫后山见面,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结果呢,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再次从天黑等到天亮,足足三天,只等来了失望,再一次的失望。

“身为影卫,违逆主子命令,按律鞭十,未经主子吩咐便妄自做主,同鞭十,你且记着,回府后自行去领罚。”

殷无戾也是被气糊涂了,一时气急之下说话完全没了轻重,也未曾注意到眼前人在那一瞬间突然苍白的脸色。

乌栖不怪殷无戾罚他,他陪了殷无戾十几年,知晓他此刻只是气急败坏,说的话不能完全作数,可他还是被殷无戾无意之间吐露的“你可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打了当头一棒。

他是什么身份?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殿下的影卫,只是一个低贱到死后不留一点痕迹的鲛人。

殿下这么问,是在让他时刻警醒自己的身份,是觉得他已经逾越了一个影卫的界限了?

乌栖的唇色发白,比起二十鞭,这个念头才是所谓诛心也不过如此。

这是殿下第一次拿自己的主子身份压他,从他进宁王府,殷无戾就没有拿他当过下人对待,可这次却要他记住自己的身份。

……殿下是不是已经开始厌烦他了?

乌栖想开口解释,他想说他之所以会擅自做主只是想让他开心,他知道殷无戾对迟鹤听情深,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话都是酒后的气话。

殿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迟鹤听,他当年被伤的那么深,回京后也还是不舍得伤害迟鹤听一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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