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博弈 上(2 / 2)
涣散的眼瞳并没有聚焦于死里逃生的弟弟身上,他凝视着虚空大口喘气,仿佛他才是那个濒死之人。
“爸爸,对不起……弟弟……不能伤害弟弟……”
卡斐尔在那喃喃自语,他觉得他的脑子就像是被一把尖厉的利刃搅弄成一团,恍惚之间视野里只出现红的白的,所有的污秽都混合在了一起,化成一团最粘稠的黑暗。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已经故去的父亲,板着脸,拄着手杖,瞪着眼在那无声地训斥他——为什么敢伤害弟弟?
他嗫嚅着唇,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他知道那根手杖是有多粗多长,一拐子下去能把小腿打得一片青紫泛血,淤血没半个月根本化不开。
年幼时的他尚不懂事,总是想抢弟弟手中的玩具,想着靠这种小把戏吸引大人的注意,那时候惩戒他的,便是那根粗壮的手杖。他太幼稚了,年幼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不管他再怎么做也没人会在意他的,等待他的从一开始就只有木棍和皮鞭。到了最后也就只有打扮得和个洋娃娃一样的弟弟扑在他身上哇哇大哭,口齿不清地为他开脱。也就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讨厌他的弟弟了。
讨厌他的弟弟轻而易举获得所有人的宠爱,讨厌他的弟弟脸上总是带着天真娇软的笑,讨厌他的弟弟懒懒散散却能获得优良血统的协助。
他也曾困惑过,为什么所有人都将偏爱倾斜给了弟弟?
直到有一天,他偷溜进父亲的书房,翻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润如风,她的眉毛更为纤细柔和,鼻子挺翘精致,眉眼与未长开的梅里有四分相像。
他突然得就恍然大悟了起来:难怪他一直不被疼爱,因为他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难怪弟弟从一开始就被打扮得和个女孩子一样,从小被精细娇养着长大,只因为他长得像妈妈。
怯懦卑劣的他不敢挑战父亲的权威,只敢把怨恨都倾泻于弟弟身上。
所有的恶意被埋藏于他的皮囊之下,他不断犯着错,错误的那一头连接着错误,无数的错叠加在一起,让他已经分不清对错,再回头看时,他早已成为了一个罪无可恕的恶人。
他也好想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也想发泄心中的酸涩,可是眼泪早就掉光了,卡在嗓子里的呜咽声也只能化作一声声低鸣。
在这诡异的静谧之中,他只能感受到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他的皮肤上一路下滑,冷的水热的汗混在一起惹得他黏腻难受。他顺着水珠轨迹抬头望向上空,布满血丝的眼看到了已经长大的梅里,在那半跪着抱住他低声啜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而掉在他的唇上。
真嘲讽……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是无限的悲哀——到头来,在意他的也就只有这个讨人嫌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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