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1 / 2)
你浑身湿漉漉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燃烧的灰烬。而导致这一切的是水,水温比你体温稍高,足以让你感到呼吸道仿佛着了火,咳嗽得像是要把肺吐出来。
你正跪在浴缸里,靠在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胸前咳嗽,眼泪呛满眼眶。你依靠着的这具身体正在颤抖着把你的上半身揽在怀里,不顾你的涕泪唾液弄脏了她刚换的干净晨衣。你的手指抓紧了埃琳娜的上臂,留下几个渗血的指印。
这样的指印在她的小臂上还有一排,你挣扎的时候拼尽了全力,它们会在未来的几天里转成青色,带来阴魂不散的疼痛。
那细瘦的手臂你一手就能握住,它们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扼住你的喉咙将你摁在水面下,险些把你淹死,此刻又把你抱住。
你能听到几个模模糊糊的单音节传来,不知是因为耳道里的水还是发音就是如此不清晰。
你差点死了,埃琳娜差点杀了你,如果她最后没有松手,没有把你捞起来,你现在已经是浴室凶杀案的主角了。
血一股股冲上头,你的头涨的像是要炸开,呼吸带着痒,痒迫使你咳到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你大口喘着气,每次吸气都以咳嗽为结尾。
唾液混着被你吸进去的水,从你合不拢的嘴角流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你终于吐干净了呼吸道里的水,呼吸顺畅了起来。
酸蚀的感觉与味道留在喉咙与呼吸道里久久无法散去,你已经无力去遏制你张口呼吸时那种嘶哑的、如同拉动破碎的风箱般的喘息声。
你贪婪地呼吸着,像是第一次呼吸空气那样,直到你被肩膀上的刺痛唤回意识。
埃琳娜修剪得圆滑的指甲刺进了你赤裸的肩膀,生生抠进了你的肉里。浴室里回荡着的除了你的喘息声以外,还有一种恐惧的碰撞声。
是埃琳娜的牙齿,雪白的珐琅质不停地互相磕碰着,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她用力抓着你,像是稍稍不注意你就会落进水中融化得无影无踪一样。
她没在看你,目光落在不可见的远方,只是越来越紧地把你抱住,圆滑的指甲陷得越来越深。
你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几近嘶吼的呻吟。声音出口把你都吓了一跳,也成功地吸引了埃琳娜的注意力。除了牙齿颤抖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她蹲下身让你的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手掌一下一下摸着你的后背给你顺气。
她害怕失去你,却在试图淹死你时没有一丝犹豫,那份杀意货真价实。
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四壁上挂了壁毯,埃琳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把壁炉点起来。
你赤脚踩在厚厚的毛绒中,身上披了件睡袍坐在桌前。
你在浴室时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疲惫在你经历了垂死挣扎之后达到了最大。你的皮肤冰凉,下肢麻木。埃琳娜手忙脚乱地把你从冷去的水里捞出来擦干,给你裹上一件厚睡袍,连拖带拽地把你送到了这个密不透风的温暖房间。
你累得要命却一时间无法入睡,歪歪斜斜地陷在餐桌前的扶手椅上。
白玫瑰过薄的娇嫩花瓣无法顺利开放,揉成一团潮湿的皱纹,半死不活地被插在桌上的花瓶里。
这让你想起埃琳娜,或者说你脑子里全是埃琳娜,你怕她,却又只能依靠她求生。
你对童年的埃琳娜印象很模糊,你的父母不会对一个很可能活不久的孩子投入太多感情,你也是。她不会和你们一起玩,父母也刻意忽视埃琳娜,只是为了让自己在那天到来时没那么悲伤,他们就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爱。这种事在你们家族不算稀奇,唐赛科斯家族以冷血与精明着称,他们已经有了你,埃琳娜只是可有可无的备选。
直到你十八岁离开了家,在父母眼里“失踪”之后,他们眼里才第一次有了埃琳娜。她作为你的替代品,被他们重视,在父母迟来的期许下入学、作为继承人成长,接手了家族。
你也见证了埃琳娜的执着与手段阴狠,她的爪牙像是猎犬一样追踪你天涯海角,把你带回来作为她的礼物。唐赛科斯家族的血,不灭的执着与贪婪在她身上延续。
埃琳娜带了一杯糖水给你,她扶起你垂下的头颅,将一口温热的糖水渡给你。
柔软的嘴唇被一道疤痕分开。你空空的胃与虚软的四肢渴求着那些甜蜜,你吮吸着埃琳娜的舌头,与她黏黏糊糊地接吻。
埃琳娜的嘴唇挪开了,她将杯子抵在你的唇边。你不顾喉咙的疼痛,贪婪地吞下整杯糖水,恢复了一些体力与神智。埃琳娜凑得很近,盯着你喝水。你能看清她皮肤上小小的丝一样的血管,细细的眉毛和斜着划伤她嘴唇的一道疤痕。
“……埃琳娜……你救我回来难道是为了亲手杀了我吗?”你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是你所能发出的。
“……哥哥……”埃琳娜嘴唇动了动。
“我爱您啊。”
她几乎要落泪了:“我不会让您死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把您夺走。”
但是那份杀意确实如此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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