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壹】只想让他用细白的手指再解一点别的东西(1 / 1)

加入书签

桑塔懒懒地坐在高位上支着脑袋,无数次举杯远望后,窗外的风雪仍未停歇。

金碧辉煌的大殿外是北风卷地,草衰木折,大殿内却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上京的冬日一贯凛冽,饶是如此也吹不散王孙公子们大行靡靡之道的闲心。他们借着朝贡的由头,每年都要行这大费周章的附庸风雅之事不说。

此等大雅之事,偏是次次都不忘他一个久经沙场的武人。往年桑塔随便找些借口推脱便是,如今他那个便宜皇帝侄子拍拍屁股走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将这个烂摊子留给了他。万般无奈之下,便只能由他来坐镇。

大老粗坐镇名利场,实属蔚为大观。

桑塔百无聊赖地坐在首位,时不时饮上一杯。这上京的酒不比边关热辣,淡得嘴里都快没味儿了。他一边喝一边皱眉,又想起那个没谱儿的皇帝,面色更显不虞。落在下首众人眼里,便是那个战功赫赫凶名在外的亲王殿下已然徘徊在发怒的边缘,登时噤若寒蝉,不敢上前打扰。

其实他们每次邀请桑塔,真是只是出于礼数。

如今整个上京谁人不知亲王殿下战功彪炳,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可谓是位高权重。朝贡此等大事,自然不可越过他去。只是往些年这位都拒了,怎么今年偏又来了呢!

可叹这席间的纨绔大多被迫听了很多这位凶神的事迹,即便没有从中得到什么鞭策,儿时也曾被吓得止了夜啼。觑着他阴沉的面色,连左右逢源都多了几分真诚。这场面看似违和,却意外地达到了镇场子的效果。

繁琐的礼数过后,终于到了各邦各国纳贡的时候。礼官拿着长长的卷轴,沉声念出蓝田国主的名讳后,厚重的殿门便应声而开。冷冽的寒风吹进一殿的熏风香影,让众人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片刻。

而流月就是在此刻随着父兄迈入殿中,也直直撞入了桑塔的眼里。哪怕跟在后首,这一步又一步也足够走到人群视线的焦点。

他是那么白白软软的一团,瞧着年岁尚小,披着白色披风亦步亦趋跟在大人身后,又不时微微偏头大量,一副十足乖顺又十足好奇的模样,尖俏的下巴怕冷似的埋在绒绒的围领里,又是十足的娇气。获准起身后抬起的一张面孔更是让人赞叹造化之偏爱:许他透白如璧,又愿他簪眉星目;赐他唇红珠玉,又添了一点泪痣。

他便是那类在家中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幺儿,被父兄妥帖安置在末席,像一只软玉做的汤圆,离开了温养他的水,将自己置身于鼎沸的人声里。他乖乖地团在坐垫上,仍是止不住好奇心的模样。左顾右盼间,不过片刻便觉得热了起来。他低头垂目,细白的手指认真地解开系带脱掉了披风,让人看了只想让他再解一点别的东西。他内里只着了件红色的外袍,将整个人衬得温润如玉又明丽意气。

哟,还是只红豆馅儿的雪汤圆。桑塔在心里暗暗地调笑了一句,兴致勃勃地观察起这只小团子来。

于是流月自以为无人发觉的小动作,全都被桑塔收入了眼底:吃到心仪吃食时候的喜笑颜开,尝试新菜品时的小心翼翼,觉得难吃的时候会趁人不注意把小点心偷偷丢到一边,被辣到的时候会用手小幅度扇着,微张着唇轻声地喘气。他的父兄显然不放心也不愿他置身杯盏之间,便放他在这里享受肴核之欢。他是一个普通的宴会宾客,在声色名利里显得纯然又稚嫩,兀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里,又暗暗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只可惜我不就山,山自来就我。不一会儿,流月身边便围了一些心思各异的人,问他年方几何,家住何方,是否婚配。初涉名利场的小公子饶是聪慧伶俐,渐渐地也有些疲于应对了,急得神情慌乱手足无措,像一只受惊了的幼崽。

在旁观望的桑塔皱了皱眉,挑了小桌上一盘精致的点心让身侧的宫人给他送去,众人见亲王殿下出手制止便识趣地作鸟兽散去,只剩下一只小雪团捧着一盘吃食脸颊红红地愣在原地,直到被侍女提醒了一下才对着坐首盈盈一拜,漾出了笑意,而后就欢欢喜喜地团在坐垫上吃甜糕去了。

位高权重的亲王殿下收到感谢的笑靥时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可目光却没有移开分毫。他看着那只雪团吃到那盘点心后绽开更盛的笑容,心里不禁志得意满起来。

当然要笑得更开心啊,他可是特意挑了小雪团桌上没有的甜糕送过去的。

杀伐果断的亲王大人,在声色嘈杂杯晃影摇的此刻,神奇地领悟到了投喂幼崽的快乐。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