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宦中十载胸怀冷乡间一日逸趣真(2 / 2)
生老泪,望着妻子十分心酸。他自思数十年为所谓功业西北冲杀,将妻子一人抛在家乡,诸事杂冗,幼女常病,自己几十年全不曾从旁协助,如今想来,竟是愚不可及。
更有当年为不肯折面,强将雨青配嫁首辅三子,活活逼死女儿。他家原本子嗣艰难,只得一女,云舒自幼视为珍宝,养到十八岁,竟为这等俗事生生折了雨儿性命,害妻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对得起妻子。希孟心中十分愧悔,握着妻子双手,目中含泪,双唇颤动许久,却说不出话,最后拉了云舒紧紧抱在怀中,只唤了一句“阿舒”。
云舒固然酸楚心疼,却终于松一口气。希孟乃是武将,在甘陕待得愈久愈危险,如今得以全身告老,比什么都要紧,她已十分知足,不求其他。何况虽有失城之过,皇上毕竟不曾责罚,等于全身而退,不过没十分光彩罢了,有什么要紧。
云舒看到云凝所携几个孩儿,各个聪明可爱,十分活泼,像极了雪苍兄妹幼时,其中更有一女面貌同雨青颇有几分相似,登时心中又酸又软又暖,一把抱在怀中,吻她脸蛋,叫她宝宝。云凝因此女稍似雨青,早知姑姑必定宝爱,如今见姑姑如此,亦流下泪来。
从此希孟将戎马旧事抛在身后,只管含饴弄孙,或修缮庭园,与妻小同游,叙天伦之乐。
希孟亦不时记起自己妹妹同寒琅。他已知寒琅业已挂印,长居西山,当日自己同妹妹负气相争,拆散寒琅、雨青,那时觉得宋家势败、为保雨青改许首辅天经地义,乃是一片舐犊之情为雨青好,到底却害了雨青,亦伤得寒琅不浅。如今想来,皆是虚妄,自己本无甚亲眷,西山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外甥,怎能不生思念,十分愿修旧好,却拉不下面子。
正犹豫间,寒琅先来一封书信拜问舅父尊安,语甚温和,有眷眷之意。自那日得衣堂再会,寒琅便同雪苍复了书信,此次希孟告老,雪苍再三托付寒琅尽力安慰,为此寒琅早有预备,直接给了希孟台阶儿下。希孟心中大慰,欣然复信,邀寒琅一家入城相叙。
寒琅久居西山,眼中早惯了湖山,连长洲都不欲去,然而为安慰希孟,只好打起精神,携了妻儿,奉了泰山夫妇与自己母亲一同入城。又是一番相对垂泪、叙离阔,不待细说。江老太爷同顾老太爷年纪相仿,倒极有话聊,谈起当日朝中事,两人一人属秦王、一人属先皇,如今却是差不多的终局、相似的感慨,十分叹息了一回。大抵朝中待久了,总不过一个“胸怀冰冷”。
如意与云凝倒十分相与,边看着两家孩儿玩在一处,边说了许多私房话。如意自嘲腹中不大争气,十多年才有了这两个,之后便再不见动静,然后赞叹云凝孩儿多。谁知云凝蹙眉踌躇,叹息一声,附耳向如意说了好些话。如意听得睁大了眼,一会“噗嗤”一笑,道:
“这才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还有发愁这个的。”
云凝一径愁容满面,“他不肯委屈了我,便委屈他自己。如今好久不曾了……我看着也心疼,可我实在……”
如意叹口气,“总不停地生,倒是不成,怎能受得了……”说完心头一动,拉了云凝手,贴得近近的低语一阵。
云凝听得心头猛跳,声音带着颤,“可当真?”
如意认真点头,“这话我不方便说,你若觉着合适,也可寻个机会告诉舅母……若她有意,一同去看一眼或许也可生些安慰。当真是十足的像,夫君才一眼就丢了魂似的,岂能有假……”说着长叹一声。
“亏你大度……这些年想也苦了你……”云凝记起雨青去时样子,滴下泪来。
如意摇头,“罢了,过去了。都是苦命人,她比我更苦,岂能怨她?”说着轻笑出声,“到底是我自找的。十四岁上席间望了他一回,真是……谪仙一般,打那之后一刻不能相忘,定要嫁他,我能怨谁?”
云凝笑着摇头,“好色害人”。
如意听得也笑了。
次月,云凝奉姑姑同去清江,云舒一眼望见娘娘塑像便大哭,久不能止,云凝及家人在旁抚慰良久,云凝再又入庙举香叩拜。第二日云凝着家人寻来一位当地妇人细为云舒讲述娘娘事迹,云舒听得泪流不止,两人滞留旬余方去。
小红狐狸将云凝求拜当作一件新闻传得妖尽皆知,胡生大觉有趣,取笑许久。
那日娘娘像前,云凝合十祝祷:“求娘娘保佑信女不再受孕,好与夫君重拾闺房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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