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能与人言无二三(2 / 2)
媳、侄媳?”
胡生摇头笑出几声,“我来把宋家好好讲给囡囡听听。”说着甩开折扇扇了扇。
“门口男子确是宋家大房嫡子,算是大少爷,旁边那盛妆妇人是他如今最抬举的姨太太。这姨太太……”胡生话到此停下瞥雨青一眼,“原是二房老爷的房里人。二老爷为拉拢正房,将个房里人送给他。”
“这……这怎么能……那不是他叔叔的……”雨青听得脸通红,睁大眼睛问。
胡生轻笑一声,“囡囡你还是太嫩了。这算什么,你知他们五房翁媳尚且……扒灰扒得人尽皆知。”
雨青吃一大惊,眼睛都要瞪出来,一个字说不出,胡生剪住了,“罢了,这不是囡囡听得的。就说今日,房里那位大少奶奶,年已过三旬,这是头胎。这女子本不易受孕,便是有孕,亦多保不住,前头已掉了三个。这般年纪再生头胎,万分凶险,你可知她为何执意如此?”
雨青茫然呆望胡生,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大少奶奶本亦宦门女子,如今母家已失势,无所依凭。当初她带来的嫁妆不薄,宋家名声在外,往来甚多,她自己那份嫁妆早已赔上,如今无财无势,所凭者,不过宋大少爷仅存的一分羞愧。这大少爷也算不得薄情,但你知世上男子自来见一个爱一个,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如今同这姨太太打得火热,待他对发妻这份羞愧尽了,你猜这大少奶奶凭什么过活?”
胡生说到此顿一顿,望望雨青,见她满目惶然,知这番话奏效,已说进她心里。他停了片刻又道:“就是为此,此人拼去性命亦要产下一子。无子本在七出,皇后千岁尚可因无子获罪被免,若她不为此豁命,万一将来长房少爷欲扶立新人,一句无出便可将她休离,母家无靠,她什么都不是。”
此番话、此等事,雨青闻所未闻,已震撼得不知应作何想,半晌茫然问道:“宦门姻缘,皆是这般权衡计算么?”
胡生又一窃笑,“亦非尽然如此,宋家长房不大出息,耗干媳妇嫁妆也没筹谋出个一官半职。三房就厉害了。”说着又阖上折扇,搓着扇坠道:“先皇在时,英王尚在南都,宋三专与英王同手下红人冶游,混得如鱼得水,在英王面前也算有几分体面。宋三的本事专在物色娼/伶上,扬州的瘦马、松江的‘先生’,乃至长洲、徽浙,哪里有颇具才名的美貌小娘子,没有他弄不来的。重金赎身,接回外院专人教养,教好了全送在英王门下,或养在南都,建造绣阁,引英王府中人来酬唱冶游。南都但凡叫得出名号的家班,亦没有宋三请不来的。”
雨青不解:“不是说宋家入不敷出,哪来这些银钱采买女子!”
胡生又笑,“就说囡囡嫩了,养在深闺这些事全然不知。自来哪有官老爷自己出银子的?宋三身后自有盐商数人,跟随左右,狎游酬唱、蓄伎养伶,皆由豪商清账,他怎会自掏腰包?”
雨青更不解了,“这便又是图的什么?”
胡生大笑,连叹数声,“囡囡呀囡囡……”止了笑才又道:“一边是英王,一边是盐绸商人,搭起线来各取所需,宋三不单用不着出血,还另得许多孝敬,混得风生水起。可惜后来英王势败,呼喇喇大厦倾覆,南都坍倒一片,宋三既淌在这浑水里,如今自难脱身,只能外室躲着,日日如坐针毡。”
“这……我从来不晓得,宋家竟是这般……他们家百年仕宦,怎的如此不堪……”
胡生哼出一声,“这也并非宋家个别,你以为你父亲当日与李茶陵同去阳澄湖做些什么?”
雨青彻底无言,呆望胡生。胡生知自己一下说得太多,静默一阵,约一盏茶功夫过去,叹一口气,“囡囡,你当真愿在这样人家过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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