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还活着他也还活着(2 / 2)
,不料想才到长洲竟撞见这样故事,这是碰上《牡丹亭》了,下头躺的是杜丽娘么?他兴致高涨,就要听她说些什么,可是要从了。
雨青挪开手,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还活着,他也还活着。”只有这一句,说完闭了嘴。云夫人立刻崩溃,撑着额角皱眉滴下泪来,“你这孩子……怎么……”说不下去,站起来别转身去无声痛哭。哭了一阵,忽停住了,一语不发,呆立片刻,直接迈步离了雨青绣房,就这么走了。
雨青湿了眼眶,低低叫一声“娘”,又哭起来。哭没几句再是丫头一声惊呼,地下一滩血。
胡生揣着手边看边叹,好个倔丫头。闹过这一场,整个宅子都被那香味熏透了,浓得几乎教人头晕,亏胡生就爱这味儿,半空中翘着尾巴盘旋打滚,边吸着香气,好生过了一番瘾。扭舒服了,变回化身,一个鲤鱼打挺,那个“他”又是个怎样人物?
胡生循着雨青身上那条歪歪扭扭的痴情线向那头追去,原以为会追到另一处宅子,不想却停在长洲府学门首。眼看那线从门缝钻进去了,这边气味就更苦了。先那头若还是香里透着苦,这头就只能说是苦里透着香了。胡生闻得直咂嘴,向里望去。
府学正堂,一个老学正握着一卷书册,面色尴尬,正讲《孝经》。下头跪着两人,一人跪在当中,约摸四十多岁年纪,一身玄青素服,不着锦绣,姿仪俊美,面色素白,气韵凛然,不矜而贵,垂手静聆训示。堂角另跪一人,十六七岁,样貌同当中那人略有相似,清清朗朗,肃然松下风,此时却强忍着一腔怒意,神辱志沮,红着眼圈。倔丫头那根痴情线就系在这小的心上。
堂中仅三人,堂外却围了一圈童生,扒着梁柱好奇向内窥看,窃窃私语。当中那人面色如常,不见喜怒,堂角青年拳头已握得死紧。讲过一阵《孝经》,堂上学正又掏出董子的《春秋繁露》,专挑纲常要义反复念诵讲解,翻来覆去,还问下头懂了不曾。问的人自己都觉尴尬,满头虚汗。下头人沉静答对:“草民愚钝,请先生再不吝赐教。”堂上学正再讲。
一个时辰过去,这场煎熬才过,学正一刻不愿停留,向堂中人急急拱了手便走,路上哄散顽童。人散了,堂角青年忙起身快步走到当中那人身边,搀住那人双臂,要将人扶起,唤了一句父亲。被唤作父亲之人扶了儿子勉强起身,一阵头昏,阖眼强止住晕眩,理了理衣袖,对儿子笑笑,向堂外走去。
行不几步,忽立住了,转头向儿子道:“寒儿,我拖累你们母子了。”
寒琅忍泪使劲摇摇头,“请父亲不要这样说,儿子一向以父亲为荣,父亲知道,母亲也是一样的。“
宋六望一阵秋空,“在京中时,你舅父来劝过我,我不肯听。后来他便不再来了。”说着又望寒琅一眼,“你和雨儿的事……是被我拖累了。”
寒琅听父亲讲起雨青,知他必已晓得自己同雨青私情,当即跪下,“孩儿不孝,生此私心,辜负父亲教诲!”
宋六扶起儿子,冷笑一声,“孝?我如今还配提一个孝字?我‘不通礼义、无君无父’,蒙圣上恩赐,要从蒙学重学忠孝廉耻,你做我儿子还有什么孝不孝的。我们不过一家‘豺狼’罢了。”
寒琅心中恶气难咽,咬牙道:“父亲不必理此荒唐之言,豺狼虎豹,自有其人!”,怀瑜却无甚喜愠,说句“走罢”,扶着儿子出了府学大门。
胡生半空中侧躺着,拿一只手撑着头颈,啧了一声。
宋六公子宋怀瑜原本乞身还家不过算个告老。然而他在东南一带名气甚大,颇被一群好事“清流”抬举,如今被罢,那群人便自认宋六同他们一类。宋六人还未到长洲,他们已开始大做文章、群情激昂。宋六关门谢客、再三推辞,仍被天子听到风声。
圣人一道令下来,责宋怀瑜无君无父、有辱斯文,褫夺进士身份,贬为白身,又特命怀瑜重入府学,每日跪聆“忠”、“孝”经义,赐下一副万几之宝,上书“省身思过”,要怀瑜日夜悬于坐卧之处,不得卸去。
寒琅每日陪同父亲赴府学跪聆训示,怀瑜要他不必来,他定不肯,说虽不能为父亲分忧,至少也要陪伴父亲。回家后亦少不得同族冷眼,怀瑜一家如今正是油中熬煎,将“折辱”二字学了个刻骨铭心。
寒琅在父亲面前不愿显露,月夜独立窗前,对着秋空玉蟾,想起父亲今日所述舅父之事,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圣上杀千刀的小剧场***************************
当朝明君歪在塌上,手里捧着一本册子:《斯文地欺负知识分子的一百种方法》。
“啊呀真是……要言不烦、字字珠玑”说着抬起头,“他什么时候回来给我认错?”
(作者剔牙ing)“回不来了,给你气死了。”
“啪叽”……天子下巴挂下来,小册子也从手里跌下来,背后还有一本:《对于喜欢的人就是要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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