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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由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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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由他

老道说着整一整衣袖,掸平身上皱褶,端坐向两位夫人道:“上禀太太夫人,郎君哀愤过伤,祸及幽精命魂,阴阳不能调和,七魄俱损,是以药石无效。小道如今以道法调和阴阳,固其幽精,又打通七魄、填注精神气血,郎君之身暂无碍矣。”

如意、顾夫人虽不懂仙家道法,听得七魄俱损、伤及命魂亦着实心惊肉跳,忙不迭拜谢道士。道士拦道:“贵人先不忙谢,小道尚有一事要请教二位。”说着将二人扶起。

“如今二位皆已知晓个中因果,小道便直言相告。小郎君为当日幽情不就,早伤了心魄,过后几年间不过硬撑,煎熬自苦。只是其伤在情,此祸根不除,便是小道再为其增补元神气力,不过一年半载仍磨折尽了。”

“为破心结,小道如今需入郎君祖窍,观其意识,加以规劝。庶能以正道引之,解其心结,自能起死回生,从此无虞。”说到此话头一转,“然人之郁愤淤聚于心,实非一朝一夕,此结是否能解,小道并无把握。如若不能,则如方才所言,不过是多续一二载寿命而已。”

老道说着又望两人一眼,重声道:“如今另有一方便法门,可去繁就简,直毁病灶。”如意、顾夫人惊喜相视,请教其详。老道叹气,捋一把胡须道:“此病既因旧事而起,小道可施以仙法,将相关回忆尽数抹去,小郎君自然痊愈。只不过……”

老道顿一下,特意瞄着如意,“此段回忆在小郎君心中极重,早已与其心性魂魄黏连难分。记忆一旦抹去,小郎君小半心神也去,恐怕脾气秉性皆要生变。不知少夫人尊意如何。”

如意如闻天书,愣在当场,待被老道问及,茫茫然向顾夫人望去。顾夫人沉着脸,让人猜不透她心思。如意再回转头,起身缓步挪在窗前花几旁,宋郎亲植的玉枕(鱼魫兰)劲叶浓绿,玉花幽芳,夫君当日素手执剪、亲修兰叶的模样犹在眼前,转眼人已憔悴支离。

夫妻三年,夫君瞒她冷她,几乎让她独守空闺;却也护她敬她,分明心中痛楚难当,却无时不是欢颜相陪、温言以对,一丝一毫不愿让她知晓,不曾因旧事迁怒于她,只是不愿让她心中误认的幸福因往事蒙尘。

而自己,三年来明明对夫君情深意切,却丝毫未能真正温暖安慰他的痛楚分毫,多少次将无知无辜的笑颜映在他鲜血淋漓的心上,让他藏了心中腐溃碎烂的千疮百孔,装出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同自己软语温存、举案齐眉。何等虚妄的幸福,何等空付的三年,本由真心,皆成假意。

而今,竟要问她,让她选择可要将他过往心事一朝抹尽,从此做个没有过去的专情夫君。如意低头垂下泪来,走到寒琅床边,手抚上寒琅脸颊,指腹摩挲着他眉间细纹,转头向着老道,“既是宋郎记忆,便是宋郎之物。奴不是宋郎,不能替宋郎做主。请仙长尽力施救,若宋郎真无生意,那便如宋郎所愿。奴绝不敢生怨怼。”边说,滴下泪来,却是笃定。

老道静静打量如意一阵,暗暗生出敬意,又转向顾夫人:“不知太太意下如何?”顾夫人凝望寒琅,沉默半晌,低声道:“请道长依儿妇所言。当日我为断他念想焚尽他所有画稿,他在门外哀哀求告,求我饶他性命。那时我却不曾饶他。我已夺他所爱一次,如何有面目再夺一次。当日我总对他说,他怎对得起他父亲,可他如今这般模样,我又如何对得起他父亲!由他去罢,要生要死,要爱要憎,这次我由他。”话卜出口,却是如意一声呜咽,忙回身忍住。

老道沉默一回,也是一声长叹,“二位夫人高义,某敢不竭力施为!”于是盘腿坐在寒琅身前,手掐慈尊印,先观自身性光,定下己魂,再入寒琅祖窍,入他梦境,寻其意识所在,施春风化雨之德,感化其心。一时间二人周遭灵光耀耀,如意、顾夫人虽天眼未开,不能见其耀眼华光,亦觉屋中神气朗朗,目炫心沉,不由敛衣正坐,心中祝祷。

诸事完毕,老道离去,如意同顾夫人亲送至门首,备下许多钱帛礼品,老道皆不受,怀中掏出数粒香丸嘱咐二人,若是十天半月郎君仍不醒来,可于房中燃此香,他自知晓,再来相助。婆媳二人感之不尽,欲跪相谢,老道扶起不受,转身自去。

老道去了,门内留下如意同顾夫人两人相对无言。如意讪讪抬头望一眼婆母,记起方才不顾规矩,当着外人忤逆婆母,心中惭愧、面上尴尬,红了脸,极小声叫句婆母,欲要致歉。

顾夫人却截住她话头,“但愿此番能够灵验。我也累了,先回房去了,烦劳如意你多费心看护寒儿罢。”语毕勉强一笑,眼圈却是红的,又道:“有什么要的东西直接叫人来取,若我这没有,就吩咐人去买。这几日辛苦你了。”说完,转身扶了钟氏自顾离去,留如意一人呆呆望着顾夫人背影,金乌西坠,漫天金红。

蛇精胡生出得门去,走远了些,长舒口气。他按一按丹田,侧首回望宋宅一眼,才又向前离了人群找个幽僻角落,褪去幻化出的道士模样,现了原修成的化身,嘬一嘬牙,小声咕哝:“累煞我也,可怜我十几年道行!”一面说着,揉着丹田哼哼“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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