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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拿一样的暑天夜晚,天黑得乌涂涂的,月亮不知猫到哪儿去了,一颗星星也数不见。
时羽塞着耳机,从公园跑步出来。本来不想这么早回家,才九点一刻,歌单里的歌刚循环一半,都是爸,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催她。
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怎么说也养了她十八年。时羽三岁时没了妈,和爸相依为命,两个“七年之痒”都熬过来了。去年爸再婚,终于从孤寂中翻身有了伴儿,时羽当然替爸高兴;哪怕后妈和时羽站到一起更像姐俩,对着后妈,时羽连一声“阿姨”都叫不出口,她还是替爸高兴。
爸的工作经常出差,时羽平日住校还好,寒暑假就躲不开了。也是爸太爱操心,千里之外仍不忘协调家庭关系。
其实爸想多了,时羽对姐姐一样的后妈毫无意见。能有什么意见?爸当初询问她的态度时她没说半个“不”字,那以后的任何时候再说“不”都晚了。
那是爸的选择,是爸后半生的幸福。只要爸和伴儿相亲相爱就好了,时羽只管相敬如宾。
好吧,好吧,有点吃味,时羽承认了。不过就一点。人之常情。爸被分走了一半啊,原先爸一整个都是她的。她已经够大度了,她还主动帮后妈拿快递呢。
九点半刚过,时羽气喘吁吁地站到了驿站门口。门关了,关得还挺准时,但从窗口透出光来。时羽试着敲了敲门。以为敲不开了,门刷拉一响,一个陌生的高个“裸男”迎面而立。
两人都愣了一瞬。男人倒似乎更窘些,迅速抓过一旁椅背上搭着的背心往身上套,一面问:“取快递?”
“啊。”
“扫码还是?”
时羽翻出通讯录,报了四位数字。
看着男人在货架前翻找,时羽这才注意到他身着一条暗米色的沙滩短裤,背着光,乍看与肤色相近,难怪开门时吓了她一跳。
“是什么东西?”男人像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把脸转向她,仍在货架上下搜寻着。
“啊?不会丢了吧?”时羽往里迈近一步。
男人默了,埋头继续翻找。一分钟过去了仍不见进展,他对着货架再次问道:“是袋子还是盒子你记得么?多大的东西?”
时羽答不上来,只好把电话打给后妈。挂了电话,她告诉男人应该是个小盒子。
屋里很静,除了男人翻找包裹的声响,不见一点人声。时羽突然感到一阵别扭,于是没话找话地寒暄起来。她问这家是换人了吗?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你找谁?”男人这时才分神睃了她一眼。
“不找谁,就问问。”
时羽也是这时才看清男人的样貌:不老,但也不多年轻,大概三十出头。普通。真的普通。你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他看上去不南不北,不冷不热,不喜不忧,若这也算作气质,叫什么呢?与世无争?
意外的是,他那张巴掌大的瘦脸和时羽一向的审美异常契合。
其实他不难看,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归到难看的行列里。他不白不黑,五官甚至称得上非常周正。但就如街边的无名小花,生得不惹人在意。只有偶尔,谁停下来细细打量才会发现,蛮别致的呢,也是一抹色彩。
签收的时候,男人提醒时羽:“九点半关门,下回早点来,要不容易白跑。”
她谢过他,一出门就忍俊不住。怎么那么好笑,那条穿了像没穿的短裤。
脸比伏天的空气还热,时羽知道自己害臊了。早在门被她敲开的一刻她就害臊了,她从未那么近距离的看过哪个男性赤膊,爸在家从不光膀子。
爸身上也嗅不到那股纯粹属于异性的气息。
这股气息让时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时不时就走一下神。似乎是为那条引她发笑的裸色短裤,可总是笑着笑着,她的眼神便在空中定住了。
咬着嘴唇,她不由得呆想:他还穿不穿那条短裤呢,不知还会吓谁一跳。等再有快递的时候去探一探吧。什么时候再有快递呢?要不然买点什么?
她在心里扭扭捏捏,他却二话不说找上门来。
那天,时羽起床不久,到厨房找水喝。爸和后妈上班去了,她一个人在家正自在。穿着内裤,光晾着大腿,她望见小区草坪上落了三只喜鹊。都说喜鹊是报喜鸟,三只,得是多大的好事?
稍歇,门铃响了。
怎么也没想到在对讲机里看到那张瘦脸,时羽一下子慌了。哪还顾得上喜不喜,她飞奔回卧室,这次轮到她了,挑也不挑,抄起一条睡裙就往身上披。
男人送上来一个块头不小的箱子,看样子颇沉。是摞在平板车上一齐推进电梯的,车上另有给别家送的快递。如今驿站省了不少事,哪肯送货上门,除非预约,人家还不一定有空。都嫌麻烦。
时羽含着胸开开门,生怕给人看出她没穿内衣。
其实男人根本不朝她看,猫着腰把箱子往门里搬。她要帮忙,他说不用。
“你跟我拧着劲儿,我更使不上力。”
她只好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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