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1 / 2）

哥哥跳楼了，就在刚刚。

回过神的时候，冷汗冒了一身。

抬起头还是那片天，空荡荡的，却再容不下他俩。

楼下是同学或是路人的惊呼声，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刚才指着哥哥怂恿他跳下去的大人们痛骂出声，与小孩的痛哭声串联在一起乱成了一团儿。

很奇怪，那些人来到楼顶的时候还是一副没看见他的样子，战栗着害怕着，自顾自地拍着照、找寻着楼顶的一切，也许会有什么所谓的证据——例如，哥哥是被人推下去的。

要真是这样还好，抓到凶手，绳之以法——可惜不是，哥哥就是自杀的。

……就是当着他的面，跳下去的。

留给他的，只有在跳下去前那解脱似的微笑，最后的一番话。而后义无反顾地坠下，那一直徘徊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心惊肉跳。

风声很急，已经迫不及待地送哥哥离开。

……他不敢往下看。

光是一想到那个画面，全身就止不住的哆嗦。

他应该跟那些小孩一样痛哭出声。

最终却只盯着哥哥最后站着的那个地方发呆。

……

思绪忽然飘远，恍恍惚惚地想起哥哥曾经说过，他摔过脑袋，那一摔把他的情感给摔没了。

那时候的他不以为然，压根不信哥哥这种无根据的话，懒得理哥哥。哥哥只是口头玩笑话，以为他不说话就是生气了，连忙又是抱又是亲的哄着，黑亮的眼眸盯着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他俩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就互相抱着，手机也不碰，腻歪一整天。

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

他俩会接吻，会做爱。

哥哥抱着他，身下不停息，动作用力的时候会问他疼不疼，舒不舒服。高潮的时候甚至会激动到流泪，然后哭兮兮地叫他的小名。

他微微皱眉，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住哥哥。这个时候哥哥微微一愣，然后就会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他免不了脸红，恼怒着凑上去咬哥哥的嘴唇，让他笑不出声来，眼里只要盛满他就够了。

跟哥哥做爱大概是他认为最快乐的事情了。

他以为跟哥哥在一起，可以永远永远这样。

某天，唯一一次不一样的地方，他提早起了床，想给哥哥买早餐。

哥哥太累了，白天要工作，晚上回家还要伺候他。他不能总是让哥哥照顾自己。

出门也没多久便回了家。

将买回来的早餐放好，他心情不错地走到卧室门口，却发现哥哥正盯着空荡荡的床发呆，一脸的无精打采。脸色苍白，眼角泛着红，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上一次见哥哥哭是什么时候呢？

做爱的时候，还有……他做噩梦的时候。

抱着恶作剧的心态，他还想吓唬哥哥——

结果人没吓住，他自己倒是没吓住了。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死死的，力气大得仿佛要融入自己的骨血。

很奇怪，哥哥总是呈现一副会失去他的模样。

“我跟哥哥说，我不会离开他。”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但是后来，后来……我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离开了他……我骗了他。”

画面一转，又是那个噩梦般的梦境。

天空暗沉沉的，这次却很诡异地清晰，雨水串联成线模糊了视野，连雨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哥哥。

声音不再模糊，不再云里雾里。

而是从未听到过的，属于哥哥的哭声。

他缓缓朝声音的源头望去，直觉告诉自己，或许会是让自己崩溃不安的画面。却还是依旧，依旧往那个地方走去。

他被人常常忽视，哥哥担心他会察觉到什么而时常呈现的不安。就像是害怕他意识到什么似的，哥哥很爱安慰他的情绪，尽管自己并不需要这份安慰，他却还是任由自己沉浸在哥哥编织的美梦里。

自己很早就被人遗忘的恐惧感忽然铺散开来。

走的越近，他离真相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近。

他看见了，看见哥哥正抱着怀里的人痛哭。

哭声弥漫的痛苦，那怀里的人……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试图看清那个人。

雨声很大，朦朦胧胧。

四周喧闹的汽车鸣笛声，夹杂着雨声，还有人来人往的模糊人影，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

那怀里的人，已经被血污浸泡得一片死白，空气中似乎也散发出不该存在的血腥味。

雨水冲刷之下，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终于显露。

心头一直以来的猜想，忽然就有了解释的余地。

他绝望地看着那张脸庞，哥哥亲吻着那张脸庞。

“忱忱、忱忱……”

哥哥在叫他，但不是在叫他。

哥哥在叫怀里抱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