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青记(2 / 4)
宁与胡青乃是一见如故,他们皆为同年进京赶考的考生。
若是两人都在上榜在朝为官,那便是妙极、缘极。
只是可惜,可惜……
胡青的一心所愿,却命不在此。
吴清宁在驿站外停留几步,望了几眼,便不再回首。
胡长庚亦不在此。
回程马车上,吴清宁昏昏欲睡间又梦见驿站时的胡青与他抵足而眠,窃窃私语神鬼怪志。
驿站外竹影沙沙,风声细细,若有狐鸣。
胡青当即讲了个野狐报恩的故事:
“某年某日雨淋淋,某地某生过树林。
“疾走之间听闻灌木凄切哀鸣,因而得以救助一只被困于猎人网中的狐狸。被救的狐狸临走前回望三次某生,不言之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某生目送其跃入树林深处的雨雾中,裹着湿衣于晨昏前恰逢一破寺暂住。雨凄凄,风冷冷,天地之下仿若余他一人独存。
“不久后雨幕中又穿行来一人,腰佩剑,大步流星冲入寺中,见某生作揖笑言:雨夜共栖寺檐下,还多担待。某生观其笑容真挚,言行爽朗,颇生好感,便应下。
“二人围火篝,剑者分其酒,某生与他交谈甚欢,不知今夕何夕。
“某生和衣睡下,呼吸绵长。篝火渐息,剑者一双明眸微阖抱剑坐其旁,假寐。
“待雨蛰伏山林,山风凄厉幽怨,妖邪出没……
“某生清晨醒来,篝火已灭,而剑者不见踪影。循寺外斑斑血迹,见寺旁槐树倾倒,一只断尾狐狸死于树下。
吴清宁乍然惊寒,当初自己只是惊讶胡青这鬼怪故事不似寻常狐狸半夜变美人投怀送抱的套路,欲听他下面那“某生”的后续但这讲述者先昏睡过去。后来怎样委婉请求,胡青都不愿意再讲一遍同样的故事,名曰“忒无趣”。
现今细细琢磨这故事不知为何身上覆上一层冷意:这一无所知的“某生”又如何看待这死去的狐狸?
吴清宁叹气:既是报恩故事,这结局也过分凄凉。
没有由头的愁绪缠绕上吴侍郎的心头,他也良久未曾如此为他人焦虑与忧愁,但那毕竟是胡青——他甚至有时埋怨这胡青既谄媚名士又借诗词嘲解的作态。
他懂胡青吗?
吴清宁忽地害怕这个答案,但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胡青不能被毁于无人问津的地方,他不该是这种落寞的、冷酷的结局,如同那只断尾狐狸般。
然而,吴清宁没有找到胡青,尽管吴子舒这次是如此的急切地想要与他见面。
世上有些事便是催不得,盼不来,只能等风水自转,日夜自换了。
在休沐的最后一天,胡长庚找到了吴子舒。
那时吴侍郎已经认为胡青不愿有人找他,避入某处深山野林,寻得一汪潭水钓鱼,自得其乐。即便是自己,也没法子在这茫茫世间找到这个一时随心所欲又一时拘泥尘世的人,等他自个回心转意,不久可能又在长安街头小巷听到游侠诗人胡青的故事或者诗词。
吴侍郎在自家门前下了马车,抬头便见一华贵服饰的男子对他低头作揖,姿态谦恭。他一下没缓过来,就见那男子笑盈盈地抬头,说道:“子舒兄,久别无恙啊。”
吴清宁面上神态冷下三分,但随即覆而抓住那男子的手:“胡兄,你是何日离开的长安?”
浓眉大眼的英武男子拽手却拽不回,未再挣扎后笑道:“我刚回长安便来找你了。”
顾左右而言其他。
吴清宁忿忿地想,抓着胡青边谈边入了他的府门,并且吩咐仆人准备上好的茶叶招待这位未先递送拜帖的客人。
见失踪许久的胡青捧着那盏茶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的纠结模样,吴侍郎一半的气也消了:他当然知道胡青最是不喜欢喝苦茶的人,平日最好千杯饮酒,大口吃肉。如今套进这身华贵的绫罗绸缎里,又捧着吴侍郎府上最好的茶叶,这般情谊之下坐立难安也是正常。
“好子舒,你瞧我这些日子过的模样。”胡青眼瞅吴清宁面上神情舒缓,赔笑嘲解自己,“真不快活。”
提及“快活”二字,吴清宁脸又微微拉起,看不看胡青道:“是么,不过看胡兄这通身的气派,不像是游侠,倒像是长安哪家的公子哥。”
胡青苦笑道,笔挺的鼻梁也愁苦得微微皱起:“这些日子我被人拘着不得空逃离,现今唯有你能帮我了,子舒。”
吴清宁一惊,关切地问:“有人拘着你?”在下一刻他又端起冷面,“谁人像长庚兄似的,吟诗作词也能拿结下暗仇和情缘……”
胡青连忙摆手:“我这人,子舒兄还不明白吗?”他终于找到机会放下茶盏,食指揉着太阳穴叹道,“半月前我便启程回长安。途中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谁知是侯府的小姐……这,胡某的名声也传到了侯门深闺,便趁兴赠予了侯府小姐几首诗词,也应了同路回长安的好意。临近长安前我便要与那小姐分别,谁知那小姐竟然半夜派人将我绑入侯府长安郊外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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