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我是糟糕的那一个（2 / 2）

追上来。当他在情感上觉得受伤的时候，她就会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圈子里，不会再去打扰他。

他回到书房，开始看工作资料。他寄希望于工作能把他从这种厌恶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

可是他真的太累了。雨桐的事他完全没有头绪，留在心里的委屈和堵塞感还尚未排解，雪风过于真诚厚重的爱却让他开始咒骂自己。

他算什么东西？本来雨桐离开他就是迟早的事情，有没有雪风都一样。现在他终于见到了世界上最鲜活的爱，生动得鲜血淋漓，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准备好。他厌恶自己软弱，不敢接受雪风的爱，憎恶父亲抛弃了母亲，给他的命运打上注定被抛弃的烙印。他到底算什么东西？他既帮不了雨桐，更帮不了雪风。雨桐终于明白和他在一起是浪费生命，她的选择那么明智。雪风只是还没有明白，她很快就会明白了，她很快就会后悔把时间耗在他身上！

一阵恶心翻涌上来，他跑到卫生间吐了。

雪风马上跟了上来，想要靠近他。他按下冲水键，把脸移到洗漱台上。他说太脏了，让她不要过来。

下一秒他却听到了雪风的哭声。她抽泣得很厉害，眼睛红得像混进去了血，她的鼻尖也是红的，泪水不断地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她那张脸哭起来并不显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而是更为直接的一种心碎。

他想起了她的画。一张巨大的哭泣的脸，一颗紧闭着双眼的人头。

是雪风的头。也是雪风的脸。

受到她的眼泪的蛊惑，他说：“你不该喜欢我的。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好。”

她摇摇头，而他继续说：“我什么都帮不到你，我不完整，很糟糕。”

雪风一把抓住他的小臂，让他直视着她。她哭得非常剧烈，哭得像一只声嘶力竭的小羊。她话都说得不再流畅，而是断断续续地被哭声打断，听起来格外揪心。

“你不糟糕......”她对着他，抬起她的右手，“糟糕的......是我......”下一秒，她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大片棕色与白色错乱交叉的伤疤，伸到他眼前给他看，“不完......整的......是我......”

墨秋已然被她的动作怔住，她的哭声和伤疤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视觉，而哪一个又是听觉。她的哭声冲进他的眼睛里，她的伤疤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想要伸手把她的袖子拉下来。

“他们都说我很恶心，”雪风的声音稳定了一点，“我又恐怖，又恶心......我写出来的......画出来的东西，都让人觉得恶心。我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别说了。”墨秋把她的袖子拉了下来，并且把袖口死死地攥在手里。

“我配不上你，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雪风又开始哭，她哭得颤抖起来，“我到死也比不上姐姐......你就算先见到的是我，也不会喜欢我的......没有哪个正常人是我这样的！”

说到最后一句，雪风的哭声陡然提高，仿佛这也是她最痛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不够普通，不够“正常”，她永远也不可能变得雨桐那样，仅仅是存在着就能让人安心。所有人都会喜欢“正常人”，没人会喜欢一个画诡异的画还会割自己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墨秋抓着她的双手，好像他也在骗自己，雪风手臂上那些伤疤是不存在的。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无非是有点霸道和厚脸皮，其余的一切都和正常人没有分别。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句“别说了”。他头一次看见雪风哭，他以为她就算哭也只会克制地流几滴眼泪，却没想到她哭起来和任何一个痛苦的人毫无差别。

那张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呢？是她照着自己痛哭的脸画出来的吗？

她哭得他的心都碎成了千片万片。

“对不起。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这一刻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是不是还留着呕吐物的味道，他向她靠近。当然雪风也不可能会在意这些。

“你很正常，正常人也是会痛苦的。其他人只是痛得没有你剧烈，或者他们都发泄在了其他地方。

“你没有因为痛苦就去伤害别人，宁愿伤害你自己。你比正常人更好。”

雪风在缓慢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她想起来要向他询问刚刚那句话的答复。

“以后有一天你会喜欢我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雪风又紧接着说：“你明明就知道我会永远爱你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他身体里。他开始从内部感觉到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