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发生(1 / 1)
这一周平静得就像此时此刻的天空,樊骁推开窗,本能地点燃一根烟,静默地看着云卷云舒。
他早上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他喜欢晒着深秋的暖阳,让它自然风干。
他现在住在湘川二环一处老旧的居民楼里,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的性格,另一方面是他身为警察的职业素养,在搬来的第三天就和大爷大妈们打成了一片。
楼下的张大爷告诉他,他们这里本来说要拆迁的,结果包工头卷钱跑路了,于是他们这里就变成了被这座飞速发展的海滨城市遗弃的灰色地带。
小黑又风雨无阻地蹬着他的小木板车来小巷子里卖豆腐了,他腰上别个大喇叭,帮他吆喝着卖豆腐的“广告词”。
小黑人如其名,除了跟他的豆腐一样洁白的牙,整个人黑得像块炭。他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出来风吹日晒养活家人。
“小黑,给我来一块豆腐,要最嫩的!”樊骁在楼上喊住他。
只见小黑麻利地停下车,用小铁铲戳起还冒着热气的一块水嘟嘟的豆腐装进塑料袋里,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楼洞。
登登登登,樊骁数着这个小伙子上楼的脚步声打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口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樊骁没告诉他,他笑起来有点像王宝强。
“啊啊啊,唔啊啊啊!”小黑捧着这块鲜美的豆腐,吱吱呀呀地比划着,他是个哑巴。
樊骁大概能猜到他估计是说这块是最嫩的,他刚要掏两块钱给他,他却连忙摆手,指了指那个在楼道里大喊大叫的喇叭——昨天坏了,樊骁帮他修好的。
还不等樊骁开口,小黑冲他鞠了好几个躬就跑下楼了。
樊骁关上了门拎着手里的豆腐笑了笑,欣然接受这份微不足道的谢礼。也许旁人会觉得可笑,但这的确是这个黝黑的男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樊骁一边思考着该怎么享用这块肥美的豆腐,一边打开老式电视机收听省内的新闻:嵩城市一名女子失踪......
樊骁听着新闻,皱了皱眉头,手起刀落,完整的豆腐被切成了小块。
下水道是一座城市的血管,也是一座城市的良心。
今天是十月十七号,是林坦失联的第四十七天,风和日丽,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慌。
易年记好了笔录后,熟练地用老套的语言安慰失踪女子的家属。这种场面,他们警察已经司空见惯。
失踪女子叫尹心悦,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上个月刚过二十六岁生日。
本来失踪案应该属于民事案件,但是根据尹心悦的闺蜜所说,十月十三号下午三点半左右,他们本来想去看电影,但她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先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手机一直关机。
这就变成了一次有预谋的刑事案件。
查询尹心悦最后的通话记录,那串号码是从湘川市三环路一个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湘川,易年不自觉地皱眉,这个繁荣的省会城市带给他的都是不好的回忆。
它繁华又冷清,多彩又昏暗,温暖又无情,喷着海风味道的腥咸香水,百货商场的巨大荧屏上播放它的心情。若干摩天高楼钉进城市的心口,高耸古老的钟塔变成了一处旅游景点,好像在计算着这座城市的生命。
樊骁就是在这座城市跟他不告而别。
易年其实也隐隐约约地猜到樊骁应该是去执行一个漫长又隐秘的任务,而且保密等级是他无法参与的,于是他不能消沉也不能抱怨,他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他回来。
他有些后悔他们之间的分别,没有拥抱,没有接吻,也没有做爱,而是以争吵开始,沉默结束。
在易年沉默着穿鞋的时候,樊骁问他:“你还回来吗?”当时他没有回答。
现在轮到他每天在心里拷问自己:你还回来吗?樊骁。
易年和两个同事在与当地的警方交接后,住进了招待所,下午易年洗了个头,就开始着手调查。
湘川三环环境比较复杂,尤其是和二环交接的地方,有几片还未拆迁的老城区,小区设施不完善,小路小巷里连路灯都没有,很多摄像头也已年久失修,附近还有很多废弃的工厂、仓库以及烂尾楼,这都是城市化过程中的“遗迹。”
那个电话亭就在一处废弃的老楼的街道旁,周围只有一个坏掉的摄像头。
一切看似又回到了原点,但易年知道,那并不是原点,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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