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斯倒是听清楚了他这个医疗官下属说的话语，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培养室”。

脚步声响起，女助手拿着培养皿朝着手术室的内间走去，兰斯平卧在手术台上，眼神越过灯光盯着天花板发呆，斯坦菲尔德也开始了动作，操控医疗机器人开始给兰斯的伤口进行层层缝合。

没有痛感——感谢麻醉药，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任何感觉，拉扯感依旧很明显，兰斯可以感觉到缝合针穿过自己肌肉、皮肤的感觉，让他有种脱离掌握的失重感。他平缓地呼吸着，身旁的仪器也在平稳运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上校，您如果实在无聊，可以同我讲述一些有趣的事情，我会是一个良好的聆听者，”斯坦菲尔德动作停顿一下，操控把手更换了手术器械，将人工神经填充进病处，帮助断裂的神经吻合，“或者，您可以聊一些关于围缘星上的见闻。”

兰斯眨了眨眼，见闻倒是提不上，印象深刻的只有因为放松警惕结果被起死回生的成年狼咬伤小臂的事情，于是他稍微转过头，仰视正在认真工作的斯坦菲尔德：“我遇上的那个狼群，很奇怪，它们的身上有明显的手术痕迹，而且并不惧怕人类。”

“我会称赞您的英勇，但显然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和狼群搏斗并不是个好想法。”他的声音平静，就跟陈述某种既定的事实一样，斯坦菲尔德的动作利索干脆，眼睛直直盯着大屏幕，兰斯读不懂他的语气。

“雌性头狼率先发起进攻，”兰斯停顿几秒，“你觉得一个偌大的森林里面只有六头狼这件事有可能吗？”

“虽然凡事皆有可能，但倘若某个宽阔的区域内只有六头狼，生活资源丰富，它们需要舍命去攻击人类吗？”斯坦菲尔德轻声笑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东西，“其实狼是一种高度社会性的动物，狼群内并没有严格的等级差，它们的交往模式非常有趣，很多动物学家会专门去研究狼群的社会模式。”

“……不，我是指，森林里面只有六头狼，几乎不存在其他的野兽，呃，或许称呼为哺乳动物更好？”

斯坦菲尔德的动作又一次停顿，并非因为震惊，而是再次更换器械，他换上一种柔软的可降解材料并将之置于损伤的肌腱周围，该材料名为“BioPariete”，主要应用于细胞打印的支架，不过也会被应用于外伤治疗中。

“这就需要等待政府的反馈了。”

“……”兰斯闭嘴，和这个下属聊天真的有点困难，对方不是说要做个良好的聆听者吗？的确，估计是因为对话起来总是冲着结束聊天去的。

斯坦菲尔德的声音平直，假如他再故意压平一些，听起来就更像典型的机械音了。他总是用一句不带什么情绪的方式说话，让人捉摸不透在那双眼睛里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感，是欢喜，还是厌恶？

时间缓缓流动，或许比他想的流逝得更快，兰斯盯着头顶上的无影灯，他有些疲累了，还是静下来休息更好吧。

……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兰斯醒来时，发现手术已经结束了，但是治疗并没有结束。

那名离开的女助手已经回来，推过来一台像是可调高度桌子一样的仪器，仪器的上部就像一个喷头一样，尖部极细，最上面连接着一些线路和软管，她冲兰斯解释道：“伤口比较深，缺损的皮肤会用打印的方式重塑，不必担心。我们首先进行三维定位。”

斯坦菲尔德站在一旁，观望着这一切。在他的印象里，兰斯上校并不经常生病，是个身强体壮的Alpha，只是有的时候明明身体不适却还是轻描淡写，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在顶光的照射下投射出大片阴影，毕竟没有一直身体坚强的人，只要是肉身，就肯定会遭受疾病的困扰，或大或小。

机器已经完成了三维扫描，屏幕上自动计算出了喷头的路径，女助手稍微做了一些代码的调整，然后点开运行，机器运行时金属的摩擦声并不刺耳，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地方里却显得尤为突兀。

兰斯的表情仍旧是那般，他并不是个多么严格的人，虽然他生了一副硬朗的帅气面容，可是就算是面无表情时也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现在这笑意被一层疲倦掩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也是隐藏不住的疲惫。斯坦菲尔德的目光在兰斯光裸的上半身周围逡巡——他必须承认，这位上校有个名副其实的好身材，当然他也明白兰斯的优秀、强大，管理一个团的人员绝对不是个轻松的工作，他光是管理手下那群天马行空的医务人员就已经足够让人烦恼了。

兰斯仿佛发现了来自斯坦菲尔德的目光，又仿佛只是闲得无聊眼神四处飘忽，两个人的目光又再次汇合，兰斯并不清楚在口罩覆盖下的对方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弯起嘴角冲斯坦菲尔德露出个会心的微笑，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健康，神色也比较疲累，在顶光的映射下竟有种奇特的脆弱感。

斯坦菲尔德感觉到有种瞬间的慌乱感在血管中横行，心跳在加速，他不清楚这是缘何而起，只当也是因为疲惫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