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三)(1 / 2)
到第二日,阿莫独自撑了只小船,划向大夫人们所居的右岛。
要见她的只有一人——云华夫人。
“尚四逃了?”
“回大夫人的话,尚四小姐是逃是死,皆不要紧,”阿莫顶着自上首传来的威压,稍稍躬下身去,“只要咱们家七爷房里不少夫人,咱们卢家与尚家永以为好,逃了一个尚四,死了一个尚五,会有更多的四小姐、五小姐补上来,您说是不是?”
这位伴随家主最久的大夫人,似乎青春永驻,眉目梢头,嘴角唇峰这等细处亦无岁月流逝的踪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叫观者拍案叫绝的风情韵味。近来更添了些娇俏,红唇微嘟,似恼似嗔道:“我来的日子总不及你长久,你这待了五百年的家奴都说是了,我怎好说不是呢?”
“您说笑了。”阿莫跪着告罪道:“婢子亦是去而复返,不料正撞上七爷这一难处,擅自做了主张,还望家主勿要怪罪。”
阿莫这话便假了,分明是她神来一笔,撞上大运及时寻了个查不到身家来历的替嫁新娘,顶了当晚的缺,没有使得尚家发觉失了亲女,闹起来要打要杀,那么近在咫尺的亲事可就成个泡泡,吹口气就飞了。
大夫人摆摆手,莞尔一笑,“你若是担心这个,便是多余了,他哪个儿媳妇不是抬进岛前就将零碎布头都算计尽了的,哪里还剩没榨干的呢?”
“脸都认不清,你指望他能为小辈们抱不平,真是太好笑了。”
她笑着说着,说着笑着,那笑便更是止不住,直将泪花儿也逼出来好些,“终归是年纪大了,眼皮子浅,叫你看笑话。”
阿莫毕恭毕敬,待上头没声儿了,自旁侧几案上整叠的白方巾上取了一条,高举头顶递上去,才道:“还是您看得通透,婢子受教了。”
“顶包的是个什么来历,若是有后患,该尽早除了。”云华接过方巾,揩了揩眼角。
阿莫忙道:“是个上灵枝岛取珠子的,走错了路遭风浪吹上岸的,婢子发现她时,身上连根纱都不剩,想也不是甚良家。”
“是么,却也有些见识,想来将话说开,让她做场子戏也是肯的,就是不知根底,万不可大意啊,”云华垂眼沉思着,片刻后道:“苦了我家小七,头一个娶的便不是囫囵个儿身子。”
阿莫便劝,“婢子冷眼瞧着,七爷于这等事上也不像是多上心,咱们家的少爷,正是要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呢,被什么情情爱爱绊住了脚,家主厌弃了,真搂着媳妇就过得出来日子不成?”
“小七是个懂事的,不枉我与他父亲疼他一场。”云华似是听了进去,神情开朗不少,又问了些昨夜细节,阿莫捡着不要紧的说了,叙了半日话,便放人回去了。
又很是感慨道:“自你走后,他房里一直不成个样子,回去了还当你原来的差事,没人敢说闲话。”
阿莫心底冷笑两声,暗道这云华夫人可是驻颜药吃差了不成,也敢托大管起来她的去留了。
终是没有当着这妇人发作出来,低声道:“蒙大夫人垂爱,阿莫感激涕零。”
从云华房中退出,阿莫抄着近路快步走向泊船处,却在浮岛接头处,遇上一人。
她正专心解下栓船住上的纤绳,便听见当头一声暴喝。
——“无耻狗才,见了家主焉敢不跪?”
阿莫抬起头,极为严谨地打量面前这自称“家主”的男子。
他瘦长身量,面貌不坏,留着副长长胡须,已白了三分,正与顶上三七分的花白发色相互映衬。
“从前我只知小少爷可怜,却不知您为何可怜,飘零许多地界,见识长了,便也知道了。”
卢大家主此时孤身,不必再撑着好大的空架子,又见到阿莫此时神色并无嘲讽意味,竟如幼时执了勺海草甜虾蛋羹,哄他吃下那般温和,不由得更少了些防备,随着她话头问询道:“知道了什么,说来我听听,你也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
“中原有类兽妖修炼,至能化身成人时,总要布衣小帽打扮一番,等在路边,有人经过,便立时出声,嚷叫道你看我像个人么,你看我像个人么……”阿莫捏着嗓子,彷着那大仙儿横骨未去尖长又含糊的语气,瞟见他神色怪异,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卢建成现今衬着十三位大夫人,一个顶一个的貌美多娇,生了十三男八女,一个赛一个的少年有为。他作为丈夫大人与父亲大人,早就很有当家作主的派头,听闻此等大不敬言语,面上声色不动,甚或带些笑意道:“还是没变呢,只可惜七郎的喜宴上没得你掌勺,那孩子添了不少毛病,出了一趟门,可比原先挑剔多了。”
“我的爷,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不成,”她踮脚一跃,跳上了船板,“他亲娘早不在了,这话留着哪日横死也说不成,这么急着说到我跟前来,算什么呢?”
除却卢家家奴这个身份,阿莫一手烹调技艺,遍观整个北泽,无一敌手。五百年前聘入卢家时,就已讲下只听从家主调令的条件。
距今推算,她已近百年不曾动过锅灶炭火。便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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