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数尤善变(4 / 4)
过几日管家来告知要我收拾东西,前往将军府,我预料到要被赶出府去,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处置的阿筝,那日之后我就没见过她,问的人又不肯说。
管家跟管家婆子看着我打包行李,幸灾乐祸道,“那将军府不似韩府,没韩老爷富贵,也没咱的府邸气派,有的罪可够你受的!”
我无所谓,不是家,天下哪里便都一样。
庞将军早年土匪出身,战乱时朝廷征兵便弃恶从戎,披甲上阵杀敌,暮年太平盛世,已无仗可打,土匪的享乐主义又回到了身上,整日思淫欲,本性难移。
我想起之前在桃园跟父亲开的那个玩笑。真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到了当初放言的“理想夫君”的府上。若所谓“将军”真是我的意中人的话,反倒要感谢尹辗阴差阳错让我离他更近了一步才是。
然而一切都只是虚妄。因为那都建立在一个我随口胡诌的谎言上面。
但求我这丑女入不了眼,在将军府过上无人问津,平淡安生的日子,不要像之前那样,不是被打就是被关小黑屋。
在我踏入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奢望泡汤了。
丫鬟婢女在院子里玩乐,中间有一人被蒙了眼睛,花丛扑蝶般扑来扑去。充当猎物的女人像青楼妓女般娇笑着跑来跑去,一边口中调笑,“少爷,来抓我呀来抓我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过来”。
庞将军坐在一旁观战,大腿上坐了一个小妾,摸着人家的小手,时不时拍掌大笑,还不停支招“笙儿笙儿左边左边”“不对不对右边”,坐在他腿上的女人剥了一粒葡萄放到他嘴里,娇嗔假意埋怨,“孩子跑来跑去多累,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此情此景让我退回去确认了一遍门口的牌匾,确定写的是“将军府”而非“怡红院”。
游戏场中,中间那人终于抓住其中一个。他抱着那婢女,兴奋地大叫,“抓…抓到啦……跟我睡觉……睡觉觉……”
我倒吸一口气贴着墙根站立,那人含糊不清的话语、大舌头、简单重复的用词、以及单纯无知地对那方面的渴求,都说明脑子有问题。
在我惊惧不定之时一支箭射到了我脑袋旁边的墙上,与我的脸差了几寸。
庞将军举着弓,保持着射出的姿势,“出来吧,早就看到你了。”
女眷们纷纷鼓掌叫好,称赞将军弓法精湛,英勇神武。
我战战兢兢地从墙边挪出来,那智障儿子惊叫一声,指着我叫道,“夜叉怪!”
我道,“将军饶命,小的是韩府介绍过来做活的。”
大抵是韩府打过招呼,他只招一招手,来了几个管家下人,“嗯。带下去吧。”
在将军府的活计与韩府相差不大。
我举起斧头,落下,没有砍断,又来,只裂了一条缝,再来,断了,换一根,继续。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虎口裂了一道大口子。
忽然觉得有些心酸。所有事情堆在一起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出口就会爆发出来。但现在不行,还不行。不要奢望这个时候有人会从天而降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也不要幻想依靠谁或是妥协退让就能摆脱一切。
所有英雄救美的浪漫情节都不过是说书先生的案本,骗你掏银子。而我根本不想知道什么是坚强,活到现在全靠死撑。
人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要有动力才会活得更好,要有信念才会活得漂亮。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爹就是动力,回家就是信念。随着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股动力也渐渐消失殆尽。支撑我活下去的还能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必须得找到,找到一个活得更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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