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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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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们怕保险柜被水冲走,却又搬不动沉重的保险柜。于是,我们就成了他们的苦力。一个保险柜五十公斤,班长沉默着,然后他扛起了保险柜。

“走。”那是我听过他说的最简短的话。

另一户因为家里有老人无法及时撤离,所以在经过劝说后,他们已经坐在了冲锋艇上。这次救援行动我们很分散,这俩户我们只派了四个人,再加两个成人和一个婴儿以及万恶的保险柜,人手不够,而这种地形复杂的村庄一步走错就是死亡。

冲锋艇由他们一家三口和那户人坐上,他们却不愿意把保险柜放在冲锋艇上,因为那样吃水,船容易翻。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自私的夫妻?班长沉默地扛着保险柜,而我们三个则是拼命扶住冲锋艇,然后往聚集地送。他和我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下雨了,瓢泼大雨将我们本就湿透的衣服和头发都冲刷一边,而洪水也让人几乎在水中立不住。

那家的男人回头一看,喊着:“人呢?”我也回了头,模糊的视野被雨水遮蔽,隐隐约约能看到身后已经没人了。

“我们……”年纪很小的小战士害怕了,雨水之下,乌云之下,穹顶之下,我们的背后身无一人,他带着哭腔说,“班长……”没了,我在心里回答,“救人,先把人送到聚集地。”

天地之间,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雨声。我在吼,我不能回头找人。否则,这些人全都要死。

我很聪明,所以我必须选择最优解。

救人,必须救人,远处高地的战友看到橙色的冲锋艇和救生服都往这边走,我看见,在雨中,有无数穿着橙色救生服的人手挽着手向我走来,他们迈过地面,迈过洪水,没有钢铁洪流,只有橙色的洪流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那个时候,我听不见任何声音,眼中只剩下灰白色和亮眼的橙色。

我们得救了。我哆嗦着走向指导员报告伤亡情况,那一户男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倒是清晰可见了。那个声音,那句话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愤怒让我冲昏头脑。

“他是不是趁机把我保险箱弄走了,娘咧,你们可得找到他。”

“我们的兵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指导员阴沉着脸,“雨停了,我们会进行搜救的。”我看了这天,还是阴沉沉的泛着旧照片那样的黄色,我看了看这水,浑浊的让人心生恶心。

男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我沉默着,指导员没空安慰我,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后拍了拍我肩膀。接着,他又投入工作中去了。

我想,可能再也没有人会摸着我的头说小兔崽子了。再后来,连里统一为牺牲或失踪的战友举办葬礼,他是其中被找到的一员,还有一位战友至今仍未找到尸体,救援途中总会有牺牲,但是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听从党的指挥,扞卫人民利益。

在集体葬礼上,所有军人摘帽默哀,营地里只有家属的哭声和嘶吼,我看到了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班长是家里第二个孩子,当兵之后一次次将假期让给别的兄弟,唯一一次到市里是和我厮混,可他也从来没让爸妈担心过,把每年的工资都给父母打过去,每过三个月用他丑丑的蚯蚓一样的字写好信从军营寄出发给家里。

我仍然记得他那个时候得意的让我给他批改的样子先是好声好气把我哄到桌子上然后威逼利诱,我同意修改后,他看着我坐得端正给他修改书信就自顾自拿着我的杯子为我倒上一杯热水。

我修改好后他就重新拿一份稿纸按照我修改过的再抄一遍,而写废的稿纸则是折成块,然后按着边缘撕开,用没有写字的背面做个备忘录。

热水滚烫地顺着我的咽喉进入到胃,让我四肢都跟着暖和起来。我不喜欢帮他修改信件,因为我总是看不懂他写的字而且会因为他对家人的深厚爱意而吃醋,这是我的问题,我知道,却希望他不知道。

但在集体葬礼上,我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放空的状态中我觉得我冷静得不像常人,我回忆着这些有关于班长的点点滴滴,看着他的家属哭号,我却哭不出来了。

不到半年时间,我也在三月初春的抢险救灾中失足滚下山崖失去意识,幸而被人救起,再醒过来,就已经是秋天了。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

我看见了一片黄色的叶子在树上被风吹拂,摇摇晃晃地和其他叶子碰撞,发出沙沙的响声,然后一阵强风吹过,那片叶子就随着风一起飞舞,往不知道的方向飞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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