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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锣鼓巷(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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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琛的确是地道的本地人,只是早年在外地呆过一段时间,沾了点那儿的口音。

说是一段时间,其实也就一年。但B市的儿化音传染力极强。陆琛刚从B市回来时,他朋友听了都很不习惯,现在虽没有那么明显,但也还是有股子B市味儿。

或许是因为有关那儿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如同种子沃在土里扎了根,陆琛偶尔忆起锣鼓巷咿呀的胡琴声,依然会想坐下来,认认真真抽上一支烟。

22岁那年他出了场车祸,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棚顶的墙皮掉在他脸上,凉嘶嘶的。一个女人拉开帘子,走进来,又迅速拉上。

好奇的视线被隔绝在外,声音却是关不住的。

帘外,一个大妈歪在床上,同陪护的儿媳絮叨着,听口音是B市本地人。

“听说里面那个小伙子是出了车祸哩!司机当场毙命,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儿媳削苹果的手顿了顿:“真的假的?这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他是连夜从外地转院来的,好像是S市第六医院。”

“啊?那么远啊?”S市同B市隔着十万八千里。

大妈啧声不断:“而且人家第六医院跟咱这儿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你说他傻不傻啊,转来这么个小破医院。哎呦,在这儿吃不好睡不好,真是遭罪啊...”

儿媳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埋怨,抿着唇不说话了。

这医院的确破,印象里陆琛从来没“享受”过这么贫民的待遇。印象里,印象......陆琛揉着太阳穴,脑子一片混沌,闪过几团模糊的影子,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大夫说你是轻度脑震荡引发的间歇性失忆。”女人将一饭盒放在桌上,“我煲了鸡汤和绿豆粥,你过来吃点儿。”她低头去开饭盒的铁扣子,长发自然垂下来几撮,一股果香洗发露的味道,廉价又温柔。三十出头的样子,没化妆,单薄甚至有些孱弱的身子勉强撑起衣料,整个人瘦得过分。

陆琛不敢开窗,怕一阵风过来把她给吹跑了。

“你是谁?”关于失忆陆琛有好多问题想问,先择了最关键的问了,“我又是谁?”

女人指指自己:“楚潇,”又指指他,“陆琛。”

呲啦一声,身后的帘子被猛地拉开。背着吉他的少年风风火火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一边擦着汗,一边皱眉问着,“妈,那个姓陆的死没死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女人拍了他一下,将少年拽到身边,指了指陆琛道,“小寒,叫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少年低头盯着运动鞋,一副不太高兴的亚子。他穿着北海高中的校服,白衬衫被洗到微微泛黄,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气。陆琛望进他眼睛里,笑问是不是有好多女生给你写情书啊,眼皮三点痣,这可是招桃花的面相。

“你还会看相?”

“你不也还会写字吗?”

楚寒不吭声了。草稿纸落在学校,他用铅笔在课本扉页写下“陆琛”二字,紧挨着自己的名字。

好有文化哦小弟弟,我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读。陆琛指着那“琛”字说。

楚寒白了他一眼,用橡皮将陆琛的名字迅速擦掉。又往后翻几页,露出一张粉红色的信封,不知道被谁塞进来的。他有些惊讶,想趁陆琛没发现赶紧遮掩过去,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还真有女孩儿给你写情书啊!你看看,让我说中了吧!”陆琛揶揄着,“同班的吗?长的俊不俊啊?别害羞嘛,跟哥说说。”

“……”楚寒将那封情书迅速塞回课本,又翻开一本笔记。胳膊搭在窗台上,脸埋在作业本里,就差把“别跟我说话”五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了。

陆琛不再逗他,见他写作业也依然背着吉他,好奇问着:“不沉吗?”

“关你屁事。”

“不可以说脏话奥,不然哥哥打你屁股了。”陆琛隔着琴套去碰那把吉他,“借哥玩玩呗?”

楚寒索性将吉他抱在胸前,戒备的姿态活像只炸毛的刺猬,重复着今天说了无数遍的一句话,“你不是我哥。”

“妈说我是。”陆琛朝正在和医生交谈的纤瘦女人的方向努努嘴。

他们是亲兄弟,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姓楚的女人这样告诉陆琛。

时隔多年,陆琛才晓得这是她撒的谎。他与楚寒的关系并不是兄弟那样简单——同父异母,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亲缘关系,而楚寒之所以如此爱护这把吉他,是因为那是自家哥哥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在楚寒的世界里,就是有关哥哥的全部。

楚寒不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打记事起,他和母亲是住在S市,高中时才搬来B市念书。三年前一个雪夜,楚潇在舞厅的工作快辞了,那些客户舍不得她走,成宿成宿地叫她陪酒。对此,楚寒早已见怪不怪。他趴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写作业,一个醉汉路过,冲他吹了个口哨。

“小孩儿,长的挺水灵啊,比小姑娘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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