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怀孕第七个月,也正是伍七搬进棕毛某一处住所的第五个月,他清醒了,原来越界的,从来只有他一人而已。
那是一个晚上,棕毛拎着东西来看他。
伍七敏锐察觉到了棕毛对他态度的变化,但他始终不敢往那个地方去深想。
棕毛给他盛出一碗汤,一勺一勺喂给伍七吃,吃完后,伍七跟着棕毛,来到一个酒店。
棕毛将伍七钳制住,伍七以为他是想了,这才没怎么反抗。
却没想到棕毛趁他不注意,强行将什么东西喂给了他,待伍七反应过来时,就感觉那东西已经顺着食道,滑落进了他的胃部,而他想去吐出来时,棕毛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给我吃了什么?伍七问。
棕毛没有立即回答,而且定定地看着伍七慌乱的表情,随后伸手抚过他的脸颊,轻柔地说:七七啊,你怎么这么甜,就这么跟着我回来了。不过,呵,原来男人怀孕和女人差不多嘛,也没什么稀奇。
说话间,棕毛将伍七的衣服往上拉,露出圆圆的肚子,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轻叹:这是我的孩子啊。紧接着,目光突然凌厉,看向伍七,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些说辞吗,就算这孩子是我的,那又如何?
你配吗?他俯下/身,凑在伍七耳边低语。
听到最后一句话,伍七已然知晓棕毛喂给他的就是打胎药,甚至刚才那碗汤里也添了某种滑胎的成分。
棕毛继续说这话,但是伍七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孩子到底保不保得住,他还未察觉时,泪水已经落了满脸。
棕毛冷冷地看着伍七,静静等待药效发作,
——叮铃铃!
手机闹钟响起,正好十八分钟。这时药效全面爆发,婴儿已经被杀死,大罗神仙也再难挽救。
伍七绝望了。
棕毛很满意此时的情景,他亲吻了伍七的额头,如情人那般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医院就在旁边呢,看我多贴心,带你来这家酒店。
说完,他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伍七一人呆呆地躺着。
突然,腹部一阵剧痛,伍七起身,低头看向被子,血已落在白色被单上,一滴接着一滴,像极了傲雪凌梅图。
作为契子,伍七也知道一点生理结构。
不用医院检查,他知道自己显然已经流产了。
血液从侧囊渗出,但腹中的孩子并不会随之流出,必须要在小腹下方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先用细长的剪刀将婴儿的肢体剪碎,再用一柄圆而长的铁勺子,伸到生育腔内剐一遍,再一勺一勺地从体内取出。
流产对契子的生理伤害极大,甚至会影响心理,并且医生的操作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契子生育腔受损,从此终生不孕。
伍七忍着疼痛,麻木地起身,向医院走去。
一路上他碰见了许多人,对于他的模样,或是惊讶,或是厌恶,或是无视,伍七通通不作理会,像是看不见周遭的打量。
到达医院,面对医生的质询,伍七只能凭借本能回答,恍惚间被送进了手术室——他亲眼见识了死亡。
他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以及医生的警告,他哭着求医生把孩子再放在他房间里一会儿,他想多看看他。
医生表示同情,给他留足了时间,并帮他把门掩上。
伍七看着铁盘子上盛放着的血块,不,或许不应该用这样简单粗暴的称呼,因为那里仍留有活的质地——他的孩子遭受难以承受的痛苦,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父体,碎得难以一抱。
他痛不欲生,几乎昏厥过去。
时间到了,医生带走了他的孩子。
伍七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怔怔地看着正在进行的那一切。
他的孩子会被带到哪里去呢?是成为别人治病的药材,还是被焚烧随意抛撒?
他躺回床上,静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未经多时,他睡着了。
又做了那个虚幻的,光怪陆离的梦。
柳条随风而动,轻白的柳絮脱离母体,被卷入空中,盘旋,飞舞,沉落,最后覆没在泥土中,汩汩流淌的鲜血将它灌溉……
这一次的梦很完整——离得近了,那被鲜血糊成一团的柳絮像极了散落在铁盘上的他的孩子,甚至能闻到血腥味、能听到它虚弱的呼喊。
伍七心底一痛,挣扎着醒来,他这才明白,柳絮原来是柳树的种子啊。
原来命运早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人生,甚至作了预警,伍七惨然一笑,轻叹着可惜自己没有看清。
不过,就算重来一次,他仍旧会选择跟着棕毛走吧。
尽管棕毛只是把自己当做可以时刻观察的怀孕体,尽管棕毛从来没有爱过他,以及他们的孩子,但是,他怎么能够不爱他?
棕毛不想要这份爱,但他不想收回去。
伍七在医院里住了几天,精神恢复得不错,确认只要在三个月内定期回访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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