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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爷别忙动先坐歇会儿我上来接您(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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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过后,钟陌棠找了一个下午把自己关进姥爷的书房。朗朗秋阳从窗口斜晒进来,将一枝梧桐树杈印到了桌面上;随风摇曳的枝杈旁躺着装满秘密的档案袋。

钟陌棠先翻的信。也知道私启信件不礼貌,可既然姥爷做主交给他了,他也算被赋予了一份看的权利。何况他实在太好奇太姥爷的感情,何况这是一段八十年前的禁忌之恋,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把折叠的信件逐一打开。

信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当年荣锦尧写给恋人的,寄出又被退回,想是收信人的地址总在变更;另一部分是相片里的军装男人写给荣锦尧的。两部分数量相当,考虑到退回信件的几率不会是百分之百,应是太姥爷写给恋人的信居多一些。战争年代,军人总是更身不由己。从那一张张字迹不甚整齐、偶尔过分潦草的书信里,可以看出年轻的军官已经在连天的战火中抽出最多的精力来思念恋人了。

这部分信的信纸没有一张仍保有原先的平整,信纸四沿几乎被捏出荷叶边了,一看就知道读它的人每次拿它出来读,心情一定不平静。以钟陌棠的想象,这种不知多久才能收到一封的“定心丸”,又是出自牛郎织女一样遥遥相念的两个人,总该有些盼苦了的痕迹才对,譬如湿完又干的圈皱、洇花的字迹。然而统统没有,信纸中央的字迹干净又整洁。钟陌棠想不明白,转头去看荣锦尧寄出又被退回的那几封。

这部分信纸要新崭许多,显然翻开的次数比不上之前那些。太姥爷的字和人一样俊朗,一撇一捺一弯钩,每一笔都带着感情。那些因战争无奈分开的情侣,有多少思念也只能以笔代心,每个字背后都藏着一份揪心的“想”。

特殊的浪漫似乎只能在特殊的时代展现,钟陌棠忽然有点羡慕这种浪漫。

荣锦尧的日记不多,每一篇也不长,把二十年写进一个本子,时常几个月才有一篇。或许都不该用“篇”来形容,因为多数仅有只言片语。但就是那几句话,让钟陌棠见识了一个活生生的未亡人。

整本日记里只有三个称呼:你,我,他。不必特意分析就能猜到,这是荣锦尧对另一个世界的恋人说的话。其中的“他”指的正是让一对眷侣最终阴阳两隔的那位祸首。

钟陌棠发现日记中有两个日子是每年必定出现的。一个是十月二十四,一个是十一月十七,这两天荣锦尧总会写日记。依然是寥寥数语。最短的一句出现在1959年11月17日,只有三个字:“我想你。”最长的一段写于1948年10月24日,四句话:“下雨了。这个季节总比其他时候更想你。包了你爱吃的饺子。可怎麽也不是你做的味道。”

这两个日子一定有一个是相片中那人的祭日,钟陌棠想,另一个约莫是两人相识或定情的日子。

日记最后一页——实际不是最后一页——被撕掉了一半,连带后面的几页全不见了。钟陌棠猜测是姥爷撕的。太姥爷去世以后,姥爷把日记当成普通手册,准备和其他遗物一块烧掉。本子不好烧,他决定撕开,无意间发现是本日记,并且提到了自己,这才被留下。

这一页是1963年2月8日。荣锦尧写道:“他今天说我不配做父亲,活该孤单一辈子。我没忍住打了他。他跑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回来。跑了好,跑了我就不用再见他。我不愿见……”倾诉到这里就断了,被撕掉了。

钟陌棠记起姥爷曾三言并两语地对他提过,太姥爷是医生,半辈子把心扑在工作上,不太顾孩子。他们说起这话时,钟陌棠读小学四年级,被父母当成累赘无情地扔到姥姥家过暑假。他冲姥爷大发牢骚,说爸爸妈妈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姥爷的话让他以为找到了同病相怜的知音,马上口无遮拦地表示他恨爸爸妈妈。姥爷皱眉拍了他一下,说哪有和父母结怨的孩子。他不服气,回嘴说姥爷你刚才还讲太姥爷不管你!姥爷说,可我没说我恨他,他是没有办法,长大了就明白了。

算一算时间,这篇日记应该是太姥爷在姥爷刚进大学那一年的寒假写的。钟陌棠不知道这之后姥爷是否真的没有再回过家。

太姥爷是1965年秋天突发心脏病去世的,那时姥爷大学尚未毕业。既然姥爷说是他欠太姥爷一句对不起,也就是说这次争吵他们没来得及和解。太姥爷过世以后姥爷才看到这段日记,也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样伤了养父的心。

想来太姥爷一定是因为那句“孤单一辈子”动的手,姥爷戳了他心上最痛的地方。

钟陌棠把日记往回翻,又仔细看了看前面。翻到1951年7月26日。这一年姥爷七岁。这一天的日记篇幅不短,可算是整本日记里最长的。荣锦尧写道:

“放暑假了,小家伙整天和附近的孩子们疯跑。今天我下班回家,他缠着我问为什麽他没有妈妈。我说谁都有妈妈。他说那他的妈妈哪去了,怎麽不在家里?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只好告诉她,他的妈妈在天上看着他。我想他听明白了,没有再问。临睡前他突然自语说,妈妈不要他,也不要爸爸,所以现在家里只有他和爸爸。我真该哄他两句,但实在不想说话,装作没听见给他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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