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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回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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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里。

沉默再度回归车厢。引擎发出的白噪音就被无限地放大了。

“罗宾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在做什么呢……” 佐伊呢喃道,凝望着终于有机会从层层要塞中露出脸的月亮出神,一只手熟稔地拖过手提包,打算又一次重复拿出烟和点烟的动作——到现在已经开始变得机械的动作。

“在你点上这一根烟之前,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奈廷格尔女士。”维多利亚忽然喊住了佐伊,诚挚地请求道。

佐伊放下双腕,交叉落在大腿上。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维多利亚,示意“请讲。”

“我是你忠实的听众,我真的很喜欢《罗宾与奈廷格尔》。”

佐伊轻笑了一声,“我必须承认我有些惊讶,第一次有人向我提起这首歌。因为这是很早的作品了,传唱度和销量都不高。当初录制这首歌的时候,我被告知它没什么市场价值,不可能取得商业成功,所以是我自己坚持出钱发行的。我很庆幸我这么做了,因为这世界上有更多欣赏它的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布鲁克小姐。”

“请叫我维琪吧。”维多利亚说。“我提起它是因为……我也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像亲人一样重要。很不幸地,她在很小的时候罹患了小儿麻痹症,从此起居都离不开轮椅。前几年有一段时间她非常消沉,自闭,对一切感到绝望,甚至想要……” 维多利亚没有说下去,这些说出口便会让她忍不住流泪的字梗在她喉咙里。她深深地抽了口气,接着说:“有一天,她不知从哪听到了《罗宾与奈廷格尔》——我知道这听起来戏剧化得有些荒谬,但是之后她重拾了对生活的希望。她说是你的歌声教会她弱小的人也可以是故事的主角,也可以反抗,也可以屠杀恶龙,也可以获得幸福……奈廷格尔女士,我想说的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像罗茜这样的你的听众,而你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

佐伊听后许久都没有回复一个字。她颤抖着,单手折断了那根一直夹在指间的烟卷,把它遗弃在不能被月光照亮的暗影里。她默不作声的垂着头,阴影如同从她头顶倒落的墨汁一样陷进她的眼窝。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维多利亚看见她额头上的静脉突了出来,悲恸欲绝地在她紧绷的皮肤下鼓动着。她浑身微微战栗,像是中枪的逃亡者因害怕暴露行迹而强忍着极大的痛楚,不敢发出声响。

“抱歉,抱歉……”佐伊哽咽地说,她是在给自己道歉,因为她没能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罗宾不在了……”佐伊捂着嘴,克制地失声痛哭——不是愤怒的嚎哭,也不是凄厉的啼哭,只是委屈——像是被大人冤枉了的孩子一样。

“罗宾不在了……”佐伊断断续续地重复着,维多利亚知道那是一句没说完的话。我该唱给谁听?这是被佐伊掩埋在呜咽里的后半句。虽然当初罗宾只是无意间唤醒了夏洛特灵魂深处那只沉睡的狼,给它喂了一口甘美的泉水,但这成就了奈廷格尔。人们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往往以自己最认可最自豪的那个身份自称。而佐伊在提起奈廷格尔,这个双境第一歌女的身份时,只是把她喊作“唱歌的”。原来唱尽世间悲欢离合,叱咤名利场的夜莺,从来只为那一人啼。

对面的两人被佐伊痛苦的样子拧住了心脏,难以呼吸。威廉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是在他开口之前,维多利亚忽然向前挪去,将双手交叠在佐伊的左膝盖上,语气坚定的对她说:“所以请相信我,奈廷格尔女士,我能切身体会你的感受——如果有人伤害了罗茜,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我一定会为夫人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威廉在这句话的结尾忽然抽走了那只温暖的手。他出奇地安静,维多利亚霎时间感到自己身旁像是坐了一尊在深冬的寒风里伫立了一整晚的石像,浑身散发着凉气。

车在几分钟后停在了火车站外。离别的时刻到了。

威廉和维多利亚从车上下来,把独自悼念故人的空间全留给了佐伊。车门合上后,他们驻立在原地目送那辆豪车远去,一直到它招摇的尾灯融进地面的“星光”才转身迈进人流。而那萦绕在身畔的淡淡的烟草味和今晚冷冽的空气,成了这一天独有的记忆。

维多利亚和威廉登上回程的德雷克号,胸腔里空空荡荡,却感到肩上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伯爵夫人的案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原本出于职业正义感,出于探索欲,甚至出于对警方的不信任——出于各种私人原因而着手的调查的命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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